|
一 唐门[br][br][br]我姓唐，蜀中唐门的唐。[br][br]
[br]自从二十五年前唐门掌门唐十二少在落晚亭以一枝“花开寂寞”一战成名之后，唐门渐渐地在武林里重新兴盛了起来。江湖传言，那一战，当时寂寂无名的唐十二少孤身闯入落晚亭，挑战魔教的五长老八散人十二罗汉，挥手间毙敌当场，一战建功。从此唐十二少被尊为唐门中兴之祖，式微的家族一洗颓势，压倒南宫西门二家，重新执掌武林盟主之位，唐家堡三十年内无人敢近，唐家子弟在江湖上呼风唤雨…….[br][br]
[br]而这一切，都只不过因为一枝“花开寂寞”。[br][br]
[br]花开似一夜烟火的灿烂，花落如嫦娥千年的寂寞。[br][br]
花开寂寞，并非让别人寂寞，而是让自己寂寞。满天烟火下，身边的人纷纷倒下，寂寞，油然而生。
它当然不是一枝花，它是一种暗器。但是它又早已不再是一种暗器，而是一种武力的象征，更是一种精神的象征。唐门的子弟，绝不敢为非作歹仗势欺人，但是从来也没有人敢上唐门寻衅生事。只要有“花开寂寞”在，唐门就是江湖中不倒的神话。
[br]唐十二少是我爹，我是我爹最心爱的小女儿，我叫唐羽。[br][br]
[br]我三岁练眼，四岁练手，七岁以后射箭百发百中，十岁起研习毒药，十二岁唐家正式选拔暗器战士，十中取一，我忝居其中，这才祭祖告天，准我专修暗器。十六岁我入了江湖，十九岁我再回到唐家的时候，已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新秀“雨打梨花”唐羽，二十一岁我入主升龙堂，位居唐家四大长老之末，主管暗器锻造。[br][br]
[br]我如此努力，只不过希望有一天可以得到继承“花开寂寞”的权利。只有掌门才可以使用它，从我懂事起，我就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我闻着父亲后院的桂花香一天天长大，放弃游戏，放弃欢乐，放弃一切。可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亲眼见过它的父亲却从不跟我提起它，甚至不许我提起。我一直认为这是因为自己资历不够，可是当父亲宣布我成为最年轻的升龙堂主那天，我等了一夜，父亲仍然没有说半个字。[br][br]
[br]我的心渐渐灰冷。要怎样，才可以一睹那绝代的风采？让人死也甘心的风采？
[br]二 相遇
我二十二岁那年，数十载无人敢犯的唐家堡警铃大作，来者直犯升龙堂。
我正坐在升龙堂处理公事，听见警铃声响，疑惑抬头，已看见一条身影闪了进来。他身形高大，长得颇为英俊，来人没想到这么晚此处还有人，倒也愣了一愣。
我思念电转，，二点梨花钉已激射而出，分打他左右环跳穴，这贼子胆敢闯我禁地，便不能就这么杀了他，势必擒下来问个究竟。
他大笑：“区区梨花钉能奈我何！”身形急转个弯，两枚梨花钉已在他手中。手法精准，竟像是唐门的亲传弟子。我向后激退，这下可不客气，七八枚一起向他身上招呼，他脸含微笑，不断转圈，我发得快，他接得也快，转眼又接完了，我却已退到了墙角。
我眼前一花，竟已被他抱在怀中。他左手抱着我，右手快捷无伦地连点我四五处穴道，这才凑过头来，笑嘻嘻地望着我。
我虽然惊怒，竟仍然忍不住想道：这人生的怎的如此好看！
我定一定神，心中又羞又恼，骂道：“小贼无礼！快放开我！”
“这可恕在下不能从命，美人在怀，岂可不多抱一回？” 这轻佻的贼子！
“你，你再不放下我，我杀了你！”
“好凶的美人儿，好好，──哎哟，你踢到我啦──好，只要你说出花开寂寞藏在那里，我立刻放下您老人家，还恭恭敬敬给您磕三个头赔罪，如何？”他笑道，脸上焦急的神色一闪而过。
这贼子是为了花开寂寞来的！我心中一凛，“我不知道在那里！”
“不知道？这可要多得罪了~~”他伸手入怀，取出一枚药丸，笑道：“这枚九转熊胆丸很滋补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我不禁冷笑，“无知小贼，竟敢在我唐门班门弄斧，现你的毒药！”
他也冷笑：“唐门的毒药算什么？我就偏偏不放在眼里。”
他伸手欲喂我服下，我闭上眼，不去理他。心想他若真逼我服下毒药，父亲自然能解，就算不能解，我也绝不能输了唐门的志气。
谁知等了半响却无反应。我不禁睁开眼，他正在挠自己的头，一幅苦恼的样子。自言自语的道：“这该死的手，这该死的毛病，怎么见了美女就狠不下心。。。”我听得脸红，啐道：“莫名其妙！”
他朝我翻了两个白眼。“没有情趣。”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大喜道：“反正你也挺漂亮的，不如我就娶了你吧，那样你就会告诉我花开寂寞的下落了吧？”
我听得几欲昏死过去，这是什么人哪？
“我，我，我死也不会嫁给你！”
“别这样啊，如果有一天你会爱上我呢？”
“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你，我就杀了你！” 我骂道，气得昏头，武林中谁敢如此戏耍于我！ 生长二十二年，尚是首次被人如此调笑，我羞愤欲死，手却软绵绵地使不出劲来。
外边火把亮起，有人大叫：“唐羽小姐！你怎么样？”
他一凛，但仍笑嘻嘻地不作声，转头看看外面，迅即无伦地凑过嘴来在我左脸上轻触一下，笑道：“好香！”
大笑声中，他轻轻放下我，身子一矮，就那么从窗口跃了出去，在夜色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委顿在地，迷迷糊糊间任得随后冲进来的弟子们扶起我，只觉得身边七嘴八舌吵闹不休，心中着实厌烦，却懒得说话，只命他们送我回房休息。
这一休息，就是三天。三天里我失魂落魄，想起当初在江湖上历练，只要报出唐家堡的名号，人人让我三分，我心高气傲，手下又狠，寻常江湖人物见了我根本不敢多言，略有声名之人对我也总是彬彬有礼的多，却何曾见过如此放肆胆大之徒？一时咬牙切齿，一时心烦意乱，一时想到他嘴唇在我脸上的触感，却又是红晕上脸，羞不可抑。
三 爱恨
父亲闭关修炼，诸事多由迅雷堂堂主唐不弃主管。此次堡中闯下奸细，唐不弃脸面无光，又怒又恼。他布下天罗地网搜了三天，竟然遍寻不着此人。我与他堡内唯一和他朝了相交了手的人，唐不弃连找我几次，要我详细叙说他的长相武功，我照实说了，却隐去一些细节，心中百味杂陈，却也拿不准希不希望他被抓到。
唐不弃苦思冥想毫无头绪，这天晚上便又来差人找我。我一再重复，心中也不免烦了，心道你拿不住人，却来烦我。这日老远地看见迅雷堂人又来了，急急忙忙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我在唐家堡内晃来晃去，也不知道去哪里好。想起多日未见老父，今日也该出关了，不由起了念头去看看他。走到化剑池边，忽然闻到一丝淡淡的桂花香，这分明是父亲后院的香味。这里怎么会有？
我心中疑惑，绕到化剑池后的假山中，一个人影僵卧在那里，赫然便是那天调戏我的贼子。手中流出鲜血，看来是那天接我暗器时过于托大，终于有所疏漏。于公于私，我都应当立刻唤人来捉了他，但此刻，我竟然无论如何喊不出声。犹豫再三，我走过去。他已昏迷了半响，听见有人走来，居然又睁开眼，一见是我，脸上居然露出极是欢喜的神色，随即又晕了过去。
罢罢罢！我叹口气，背起他，悄无声息地溜出唐家堡。
他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清醒的时候也不说话，只定定地望着我。那眼光犹如千言万语，一句句都是在求我别走，求我陪他，我心中一软，坐了下来。口中却道：“你这恶人，也有今天。”
好在我时常外出，唐门中人长时间不见我也习以为常，他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我衣不解带服侍了他半个月，他终于渐渐康复。
他能下地的第一天，便是朝我深深作了个揖：“小姐活命之恩，不敢或忘。在下有生之日总记得唐羽小姐的厚恩。”
我从未见他如此正经，只得还礼道：“何必客气，再说，也是我的暗器先伤了你的。”
他侧头想想，点头道：“此言有理，那么先亲一个补偿我！”迅雷不及掩耳地凑过来亲了我一下。我大惊，伸手就推，他毕竟大病初愈，一推之下又跌倒在地。
他倒在地下，眼睛却还是笑嘻嘻地看着我，目光中尽是狡黠之色。
我扶他不是，不扶他也不是，怒道：“你这人……”
“呵呵，这样你才喜欢呢。”
我怒道：“谁喜欢你！你不过是我门唐家堡的要犯，我随时都可以抓你回去！”
他容色一冷，转过头去不再理我，自己挣扎着要站起来。
我冲口而出，心中却也悔了，见他如此，不由得伸手扶了一扶，却被他一手拂开。
我也恼了，便赌气不理他，他扶着墙，险险立定，赌气自己去喝药，却终是久病初愈，没走两步又跌倒了。
我又是心疼，又是恼怒，不言不语地过去倒了药往他身前一放，他却道：“我不喝！”
“不喝就不喝，死了也不是我的命。”
“我死了你就白费了这许多功夫，哼哼，好叫人家知道，唐门唐女侠做事就是这样虎头蛇尾！”
这人明明一身本领，却偏偏如此惫懒，我呆瞪着他，他却一壁扬扬得意的样子,大有“死了也是我占便宜”的气魄，我实在无计可施：“你……你要怎样才肯喝？”
“除非你认错。”
“我…好好，我认错便是。”
“你认错，那就是承认喜欢我了？”
我回思一想，竟已被他抓住话柄，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心想总不能这样和他胡缠下去，只得正色道：“这位兄台，你我素昧平生，现下又是敌我未分，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却总是对我说这般风言风语，岂不是..岂不是….就算你真有此意，也需向我爹爹…爹爹禀明，然后，然后再……..再从长计议…..总是像现在这般和我胡说八道，又有什么意思…….”到得后来，我自己声音渐渐低下去，已觉颇为羞涩。江湖儿女原本不拘小节，可我终究是女孩儿，这么一说，等于直承自己的心意，总觉不好意思。
他笑道：“羽儿说的也是。我这就把我名字跟你说了,我复姓上官，叫做上官无痕。”
我听他不嘲笑我，心中便轻松了三分。总算他还不是无行浪子，又听他叹一口气：“可是羽儿要我上门提亲…..哼哼，你要是知道我们两家的渊源，就知道你父亲绝不肯答应了。”
我想起他上门偷盗花开寂寞，那自然是和我们家有绝大仇恨了，心中顿时黯然，一时间竟然心灰意冷，垂下头去。
却听他道：“你可知道花开寂寞是谁家的？”
我没精打采地道：“江湖中人人知道是我四川唐家的，有什么好问？”
他扳过我肩头，郑重其事地道：“不，是我上官家的！”
我脑中一轰，只听得他说下去：“二十五年前，我父亲才刚去世，我母亲独自寡居，我外公是昔日武林中有名的巧手匠人，我母亲更是此中翘楚，江湖上都唤她做千手观音。”
“你父亲闻名而来，求我母亲为他唐门打造一门失传已久的绝顶暗器，我母亲不愿答应，你父亲苦苦哀求，整整用了一年时间，始终缠着我母亲。母亲寂寞，你父亲又加意奉迎……终于，终于….”
我尖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无痕，你骗我！”
上官无痕脸上也极是难看，良久道：“我骗你做什么？事关我母亲清誉，我怎会乱说?”
“我母亲钟情于唐十二少，唐十二少又自称没有婚约，答应我母亲一旦报仇雪恨就回来娶她，否则我母亲怎肯做这种消减阳寿的东西？她殚精竭虑，苦思冥想，只凭着手中一点残破图谱，终于做了出来。只盼着你父亲早日报了仇回来接我们….”他顿一顿，又道：“他下山三个月，便一举成名，我母亲更是欢喜，天天盼，日日盼，谁知盼来的竟是他和幼年指腹为婚的陈家大小姐成婚的消息。陈家是唐家的世交，又是有钱有势的人家，自然，哼，自然比我娘强多了。”
“我母亲闻此噩耗，当场昏死过去，你爹走后，她..她生了一场病，身子本来就不好，造暗器又太过耗损精力，没过几年便郁郁而终。她去世时我不过八九岁大，我娘把什么都告诉了我，可我直到今日学了一身武功，这才敢来你家盗宝。”
“羽儿，你说，这花开寂寞该算是谁家的？”
我心中一片混乱，轻轻道：“若你所说一切是真，那，这花开寂寞确实是你家的。”声音低细，却十分坚定。
无痕大喜，笑道：“我就知道你家数你最好。”他迟疑一下，又道：“羽儿，既然你这么说，你能不能将花开寂寞还给我?”
“我….我真的没见过在哪里….”
“不要紧，我娘说过，你爹一定是放在床头的暗格里。这是我娘教他的办法，花开寂寞见不得光，而且要吸主人的灵气，最好的地方就是这里。你爹走的时候将暗格也带走了，看，这朵玉莲就是钥匙。你只要偷偷地进去…..”
他搂着我软语相求，我迟疑半响，实在想验证无痕所说的话。心想若真的如此，曲在我们，我偷是不偷的，但定要劝爹爹还给他，化解了这场仇恨，其他事却可再议。
我又陪着他住了半个多月，这才回去堡内。他不断催我，我却不住推托，在我心中，倒希望在这小客栈的日子永远没有尽头似的。不知道当初我父亲陪着上官月华的时候，她可也是这般心情。
回到唐家堡，我将玉莲钥匙挂在颈中，悄悄溜进了父亲的寝室。
四 真相
父亲的床后，竟赫然真有一个暗门。我心中怦怦乱跳，难道，难道上官无痕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半响，我才僵硬地伸出手去。
“羽儿….”并不如何冷峻的声音，我听在耳中却不啻如遭雷亟。
“你做什么？”
父亲飘然而至。但他看清我手里的东西时，脸色居然一下子发白了。
“这，你是从何得来？”
我横下一条心。
“爹，你真的不知道吗？”
父亲脸色由白转红，变色道：“你从姓上官的手中得来？”
我不由得也变了色，“这么说这都是真的？花开寂寞确实是上官月华所制？我们的镇堡之物就是这样得来的？”
父亲略定了定神，长叹一声。
“你既然都知道了…….不错。”
“这花开寂寞确实是上官月华呕心沥血所制，虽然她早已言明是做了送给我的….可是，可是我一直瞒着她，她不知道我有未婚妻子…..”父亲声音越来越低沉。
“后来她做好了，我报仇心切，偷偷地拿了便走，后来一战成名，你外公家喜出望外，立刻将你娘送了来，我从此再没见过月华………她…可苦了她了，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从未见过他一面……无痕，无痕，我常常在夜里思念你们，你们可知道么？”
我猛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心中愧疚，最怕有人提起花开寂寞这四个字，连后院的桂花也是你爱种的….月华…你可还记得么？我知道你死了，心中痛悔，可我不能告诉霜晨，我不忍伤她，我和霜晨从小一起长大，何况我们还有羽儿~~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害死你，我害苦了我们的孩儿！”
我手足冰凉，不，这不是真的，我倾心爱慕的人居然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羽儿，你是来替你大哥讨回这枝花开寂寞的么？”
我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也罢，这本来就是他娘留给他的东西。你拿去还了他吧。我对他娘不起，心中愧疚到今日。无痕有了花开寂寞，从此扬名江湖，…..我也总算为月华做了一件事……”
“羽儿，你别怪爹偏心，无痕从小没爹没娘，你…………你可比他开心的多了。”
“如果，如果他要报仇，就让他来吧。月华恨我一世，我负她一生，他要报仇，原也是该的”
我充耳不闻，心中冰凉一片。
“羽儿？羽儿？”
我如梦初醒：“爹？什么？”
“去了后，你让他来，来见见爹爹。”
“嗯。”
（无痕，无痕，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告诉我，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他若是不肯，你……..也别勉强他。”
“嗯”
（我情愿死了，情愿这一生都没活过，不要遇见你，不要爱上你，我不要像现在这般，活着犹如死了。我情愿和你一起死了……….）
五 寂寞
像走了千万年，我走到了客栈。
“你带来了？”他喜不自胜，笑容灿烂，抢上前将我一把搂入怀中，我一动不动，任他搂着，头轻轻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中。
“终于拿到了……”他是这么想么？
“我终于可以为母亲报仇雪恨……”他是这么想么？
“我要怎样，怎样面对唐羽。。”他会这样想么？我心中一动，轻轻望向他双目。
那是一双神采飞扬的眸子，眼中充满着胜利的光芒。
我心直坠下去，冷下去。东方欲晓，阳光却冻死在黎明前。我再没有阳光了，再没有任何理由再欺骗自己，再没有了。
慢慢推开他，点点头，默默地伸出手去。一瞬间我下定决心。
──如果有一天你会爱上我呢？
──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你，我就杀了你。
“羽儿，你………….不!!!”
花开寂寞，我终于见到了，花开寂寞。美的无法形容，美的心神俱散，我静静看着渐渐倒下的无痕，轻轻握着他的手，轻轻放在脸上摩挲着，他的手如此温暖，一如生前。我仿佛又听到了他在我耳边的声音，他在笑，我也是，我的嘴角慢慢牵出一丝笑意，
一滴，两滴，是什么落下了我的脸庞？我闭上眼，我无法再思量。只要，只要无痕还在我身边，在我身边……………
花开寂寞，一朵就是一个女人一生的寂寞。 [br]
| 
IP卡
狗仔卡
发表于 2005-7-9 11:20:24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喧嚣卡
变色卡
显身卡
发表于 2005-7-9 14:44:37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