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珠樓主在《獨手丐》第一集的前言,時間約1950)
新的中國誕生了,我們都是新國家的一個成員,在此新舊激變的時代,時代要求每個作者,對過去做一番檢討,對將來有一番希望,首先要從事一番自我改造的工作,通過自我的批判,來確立今後寫作的態度與方針,以期在發揮與推廣的群眾教育的意義上,對新的社會,貢獻一方面的力量。
我過去廿多年來的作品,其中多是神奇怪誕的武俠小說,故事取材,既多與現實脫離,人物塑造,也都是虛構的幻影,這當然是我屬於的階級觀點,限制了我的認識,使我認為小說,根本就是一種消遣品,而不是一種階級麻醉,和階級戰鬥的武器,而這多年來,半封建的腐敗統治下,人人在現實的壓迫與剝削中,都走到逃避的路上去,在當時政治經濟,社會環境,反映之下,我的作品,不得不有意或無意的迎合了他們,因而取得多少年來的大量讀者,所以我的小說,從個人立場而論,是把他當成了一種職業,從社會意義來說,是只為了供給小市民層空閒時的讀物,談不上什麼教育與作用,雖然環境也不允許,但在今天想來,我以前只從舊道德方面著想,打算用多方面的技巧,於引起讀者興趣中,提倡崇善除惡,孝友義俠,以收潛移默化之功,使人學好歸正,敦品勵行,或是獨善其身等等,用意未始不良,但是個人觀念太重,那是狹義的,落伍的,沒有顧及群眾,與化除階級之見,更沒認定這是一個武器,或是用錯了這個武器,也沒有領導群眾,走向光明的膽勇,這是我的極大錯誤。
解放後,我接觸了一些進步的文學理論,以及革命的理論與事實,使我知道了革命的意義,性質和內容,尤其是認清了一個寫小說的歷史任務是什麼,於努力學習之中,方始力求從根本上,改造自己,把舊觀點加以改革,從新建立新的社會觀點。
現在,我才理會到我過去廿多年來,所寫的是那麼低級,和內容空虛,主要是因為我沒有在現實生活中去找材料,去反映時代的進步與發展,寫出群眾的鬥爭生活,雖然也有如「力」與「兵書峽」「夜明珠」之類,略有一點意識與描寫,夾敘夾議。穿插在內,到底還嫌太少,材料思想也還不夠,其實,一個作家只要肯虛心學習留意體驗,現實生活,是豐富的,群眾鬥爭的歷史事件,如其不受史家欺騙,由正反兩面去仔細觀查(當時用詞),求出反證,全都是那麼活生生的,即使為了速成,顧及生活,想要多產,由多方面發展他的技巧,不為史實所限,並使理論意義,更深一層瞭解,以求增加讀者與興趣認識,那(當時用詞)怕出於創造虛構出來的故事,只要抓住中心思想,一樣成功,一個寫小說的人,旅行了他們歷史的和前進的任務,他的小說,也自然靈活生動,吸引讀者,發生出偉大效力了。
早在數月以前,我已將銷行二十年,在舊小說中,銷路最廣,讀者最多,歷時二十年而不衰,能夠顧我全家生活的「蜀山」「青城」等,帶有神怪性的武俠小說,在當局並未禁止的環境之下,毅然停止續作,近月印行的作品,雖以續寫作品居多,連這本「獨手丐」也是舊作續成,內容已全改革,當經過學習與深刻檢討,寫而未成的新作品「火」,(一部描寫農民鬥爭的創作)未完成發表以前,此書為了舊作限制,仍不免於偏重趣味,與緊張動人,雖未合乎我的理想,但已稍有含義,不是為職業而寫小說的態度了。
今後,我將盡力做到夏衍盧鳴谷先生所講的話,遵守新的寫作原則,為我所擁有的大量讀者,灌輸新的時代意義,通過我固有的寫作形式,文字技巧等等,將新的時代內容,或是採用舊時代的情況,作為背景,加以創造,由多方面取材,增加興趣,作為現時代的反應與必然的結果,來表現在讀者面前,促進他們對時代的深刻認識,得到共同前進的效果。
我有決心這樣做,並認作終身事業,做得如何,能否發生一點效力,有無錯誤,敬請讀者們,及各界賢達,不吝賜教,加以批評,無任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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