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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 龙乘风《岳小玉传》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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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9-9 21:40: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中国藏学出版社
第二十六章 彭孤魂厌世 吞食毒猪肉

破衣汉子却还是没有理睬岳小玉,只是继续自顾自的在喝酒。
岳小玉干咳一声,又自继续着说下去:“猪不错,酒也挺香,这位兄台真是个识货之人。”
他又赞了这两句,破衣汉子睨视了他一眼,冷冷的说:“你也喝酒?”
岳小玉忙道:“多不敢说,一两斤以至三五斤自信还挺得住。”
破衣汉子皱了皱眉,自身边随手抓起一个酒瓶子,叫了一声:“接着。”
那酒瓶便向岳小玉直射过去。
酒瓶射过来的势子十分急劲,但岳小玉如今身手何等灵敏,轻轻一抄便把酒瓶接了下来。
瓶塞一开,酒香四溢,那是陈年酿造的江南女儿红。
“好酒!”岳小玉喝了一口之后,又是赞声不绝,接着两眼便盯在烧烤得火红的野猪上。
破衣汉子又喝了两大口酒,然后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自怀中掏出一包白色粉末,很仔细地把粉末撒在野猪之上。
岳小玉不禁又再笑着赞道:“兄台烤猪功夫固是一绝,撒盐本领也是出类拔萃,卓绝不群。”
破衣汉子默然不语,在野猪面前呆立了片刻之后,便自腰间抽出一柄锋利短刀,在猪背之上割下了一块肉。
野猪肉热腾腾地不断在冒烟,倘若就此塞进口里,一定会很烫嘴。
就在这时,一只又瘦又饿的野狗走了过来
岳小玉瞧着这只野狗,心想:“野狗啊野狗,你若来早一两个时辰,说不定这位兄台烤的就不是野猪,而是你这只可怜的野狗啦。”
破衣汉子也瞧着野狗,野狗两眼却直瞪着他手里的野猪肉。
岳小玉已很饿了,但这一只野狗显然比他还更饥饿得多。
破衣汉子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野狗,你一定已经饿得天旋地转了,今天这一顿,你是可以吃得很饱很饱的,但明天呢?后天又怎样?看你这副样子,正是又老又残又病,再活下去,也只是挨苦挨日子而已…”
他说了一大堆说话,才把手里的一块野猪肉抛在地上。
那野狗立时扑前,不消三两下子便已将之吃掉。
“味道怎样?是不是有点苦?”破衣汉子怪怪地笑笑,又再割下第二块野猪肉。
了一岳小玉喝了一口女儿红,答腔道:“兄台撒的盐不算多,决不会咸得发苦。”
破衣汉子把第二块野猪肉抛给野狗,摇摇头道:“不!这些肉一定会有苦味,因为我撒的并不是盐。”
野狗很快又已把第二块野猪肉吃掉,岳小玉却感到奇怪极了,忍不住问:“兄台撒的不是盐?不是盐又是什么东西?”
破衣汉子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又在割第三块野猪肉,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变得怪异了
就在这时候,野狗忍然汪汪乱叫,它的叫声很尖锐,也很急促,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捏紧着它的脖子一样。
岳小玉的脸色倏地变了,一只正常的狗,绝不会变成这副样子的。
“你刚才撒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骇然地瞪着那破衣汉子,“是不是……毒药?”
破衣汉子还是没有回答,但这时候,那只野狗已瘫软地伏在地上,虽然嘴角还在渗血,但却已连动也不能再动了。
破衣汉子没有理会岳小玉,又再割了一块野猪肉拈在手里。
岳小玉大吃一惊,急忙喝道:“快把它丢掉!”
破衣汉子却是把野猪肉丢进自己的嘴里。
岳小玉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一急之下伸手便向破衣汉子嘴里直挖,同时骂道:“他妈的,你就算不想活,也别在老子面前自杀!”
但岳小玉还没有把野猪肉挖出,破衣汉子已右手疾扬,短刀“嗤”声向他面门急划过来。
岳小玉虽已练成一身武功,但这一着来势急促,要想闪避实在不易。
但他总算身手不凡,一拧腰面一侧,恰恰闪避了这刀。
然而,也就在这一转折间,破衣汉子已把整真烤熟了的野猪肉吞进肚子里。
岳小玉傻住了,他怔怔地瞧着这个破衣汉子,道:“你真的不想活了?”
破衣汉子笑了一下,道:“生不如死,又为什么还要继续活下去?”
岳小玉一跺脚,道:“蝼蚁尚且偷生嘛,快把解药拿出来速速服下,才是上上之策。”
破衣汉子呛咳着,道:“死了便死了,人一死,就再也不知道什么叫上上之策,什么叫下下之策。”
岳小玉“唉”一声,道:“兄台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大可从长计议,犯不着一死了之!”
亦破衣汉子凄然一笑,道:“一死既能了之,为何还要活下去?
至平岳小玉皱眉道:“就只怕一死而未能了之,这岂非白死了吗?”
破衣汉子道:“天下间白白送命之人,不知凡几,多我一人也不算多。”
岳小玉道:“少你一人也不算少!”
破衣汉子看着岳小玉,道:“这位兄台宅心仁厚,彭某是感激不尽的,只可惜咱们相逢太晚,唉……”说着,又割下一块野猪肉。
岳小玉恼将起来,忽然冲前,把这块野猪肉抢在手中。
破衣汉子一愣,继而沉声道:“彭某死意已决,兄弟休再阻挡……”话犹未了,忽然脸色倏变。
他这下子脸色倏变,可能是毒力发作,但也可能是因为看见一件难以想像的事情。
他看见岳小玉居然也把野猪肉一口吞掉!
×××
破衣汉子没有撒谎,野猪肉的确是苦的。
他撒的不是盐,而是毒药,毒药有苦味,但那只已饿得很可怜的野狗,仍然不顾一切地把野猪肉吞掉。
这是一件残酷的事,绝顶残酷。
生命,本来就和残酷这两个字分不开的。
野狗吃掉有苦味的野猪肉,那是因为饥饿,但岳小玉呢?
虽然他也很饿了,但饥饿的程度一定比不上那条野狗,而且,野狗无知,但他却知道野猪肉是有毒的。
既知有毒,为什么还要吃?
破衣汉子不由呆愣愣的瞪着他,半晌才道:“你……你也不想活了?”
岳小玉昂起了脸,冷哼一声道:“谁说我不想活了?我要活下去,你也同时要活下去!”
破衣汉子叹了口气,摇头道:“错了,吃了这块烤野猪肉的人,都一定非死不可!”
岳小玉道:“你忍心让我这个无辜的人陪你一块儿死吗?”
破衣汉子道:“的确不忍。”语声苍凉,一脸无可奈何之色。
岳小玉得意地一笑,道:“小弟早就看出,兄台并非全无血性之徒,既然咱们如今都已同一命运,兄台也该把解药拿出来罢?”
破衣汉子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只要把解药拿出来我就死池,你也可以活下去,可是……可是……”
岳小玉皱了皱眉,说道:“可是怎样啦?破衣汉子苦笑首,道:“可是我身上根本就没有解药!”岳小玉听见这一句话,登时脑门“轰”一声响,暗叫:“这番死也!”
破衣汉子苦着脸,握着岳小玉的手愁眉深锁地说:“兄弟,是彭某害了你,也害死了那只野狗!”
岳小玉手中冷汗直冒,片刻之间已心念电转数十回,心想:“蠢蛋!这番真是自投水井兼放毒蝎!自作孽!不可活谁能再救你了?”
破衣汉子叹了口气,又用刀子去割野猪肉,岳小玉脑将起来,不由粗声道:“还嫌吃不够吗?”
破衣汉子道:“当然不够,虽然吃一块也是死,吃十块也是死,但只吃一块毒力发作得慢,死也死得慢吞的,不够痛快……”
“痛你娘的祖宗十八代个屁!”岳小玉怒声喝道:“你敢再吃,老子可要不客气了!
破衣汉子哂然一笑,道:“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又还有什么好怕的?”
岳小玉冷笑一声,道:“你若多吃几块,必然毒力发作更快,死也死得更快,对不?”
破衣汉子皱了皱眉,说道:“是又怎样?”
岳小玉嘿嘿一笑,道:“你若比老子早登极乐世界,老子便一刀把你阉掉,教你死后在阴曹地府做个鬼太监!”
破衣汉子眼巴倏变,怒道:“哼!你敢!”
岳小玉冷冷一笑,道:“那时候你已死了,老子要怎样干便怎样干,你管得了吗?”
破衣汉子陡地呆住,过了很久才长长的吐出口气,道“你说得对,这件事,自始至终,还是彭某做得不对!大大的不对!”
岳小玉道:“当然不对!人若活着,最少还可以尽自己能力挣扎,但一死之后,无论老祖宗以至小祖宗都一概住不住了,正是宰割由人,除了儒夫之外,又有谁会千出这等笨事?”
破衣汉子深深的抽了一口冷气,道:“兄弟,你年纪比我轻,但头脑却远比我精细。”
岳小玉凝视他,问道:“兄台是姓彭?”
破衣汉子点点头,道:“正是姓彭,彭弧魂便是在下名字。”
“彭孤魂?孤魂野鬼的那个孤魂?”岳小玉听得眉头一紧。
皱彭孤魂又点了点头,接着干咳道:“是不是很难听?”
岳小玉道:“名字虽然难听一点,但瞧彭兄为人,除了自觉生无可总这一点最要不得之外,其余的都不怎样坏。”
彭孤魂笑了笑,道:“兄弟为人更不坏,但你为什么要陪我一块儿死?”
其实岳小玉心中早已暗骂了千百遍,既骂彭孤魂,也骂自己笨蛋得无以复加。
“你身上真的没有解药?”他忍不住又再问了一句。
彭孤魂道:“彭某既要自寻短见,又怎会把解药带在身上了?”
岳小玉道:“解药在什么地方?
彭孤魂道:“我师父家里有。”
岳小玉道:“你师父在哪里?”
彭孤魂道:“孤凉大院。”
“孤凉大院?”岳小玉一怔,“孤凉大院和这里相隔多远。”
彭孤魂道:“一千里多一点点。”
岳小玉登时身子凉了半截:“在千里以外?”
彭孤魂道:“大概如此。”
岳小玉道:“咱们中的是什么毒?”
彭孤魂道:“孤清姜凉不活散。”
岳小玉道:“这是你师父亲自配制的吗?”
彭孤魂道:“不错,没有师父的解药,就算只是沾着那么一点点,也是非死不可。”
岳小玉呆住,脑海里乱成一片。
只听儿彭孤魂又长长地叹息一声,接道:“人生如朝露,来得匆匆,去也匆匆之极啊。”
岳小玉盯着他,恨不得一拳就打在他的鼻子上。
彭孤魂忽然笑笑,不知道从那里找到了一柄铁铲子。
岳小玉道:“是你带来的?
彭孤魂回答道:“不错,这叫早有预谋。”
岳小玉道:“用这柄铲子来为自己挖坑。”
彭孤魂道:“正是,人死了,能够有一个坑子埋着自己那实在也是一种福气呀。”
“福你妈个祖宗!”岳小玉恼将起来,一伸手便把铁铲子抢走。
彭孤魂两眼暴睁,道:“你不要坑!我要!”
岳小玉喝怒道:“要你娘的命!咱们谁都不能死,既不死,又何必去挖什么鸟坑?”
彭孤魂咬着牙,道:“木已成舟,大错已铸,咱们还可以活下去吗?”
岳小玉冷冷道:“为什么不可以?虽然咱们没有解药,但却可以用内力把毒逼出!”
彭孤魂目光闪动:“可以吗?”
岳小玉道:“为什么不可以?”
彭孤魂叹道:“兄弟,你以为用内力逼毒,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岳小玉道:“轻而易举也好,难比登天也好,最少应该试一试!”
“不必试了!”
彭孤魂冷冷道:“凭咱们的内力,根本就完全没有半点希望,可以把孤清凄凉不活散逼出体外!”
岳小玉道:“你不行是你自己不济事,老子神功盖世可不是泛泛之辈可比拟的。”
彭孤魂呆了一呆,继而叹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兄弟却喜欢在这个时候吹他想说“吹牛”但还没有说完,已给岳小玉点了他身上八处穴道。
×××
五年前,岳小玉对于点穴这种武功已不陌生。但那时候,他只是给人点穴,而从来没有机会去点别人的穴道。
五年后,岳小玉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他的点穴功夫早已练得出神入化。
彭孤魂也是个武林中人,他也懂得点穴功夫,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居然一出手就可以把自己完全制服他实在万万料不到。
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岳小玉的内力,简直浑雄得令人难以置信。
岳小玉首先运用内力把彭孤魂身上的剧毒逼出,然后再运功,把自己体内的毒力也逼了出来。
但经此一番折腾后,岳小玉已浑身虚软,脸色苍白得十分可怕。
天色早已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漆一片的穹苍又再渐渐变成白朦朦。
这时候,彭孤魂穴道已解,性命也无大碍,他奇怪地瞧着岳小玉,面上浮现着难以置信的神情“恩公!”
彭孤魂忽然叫了一声。
岳小玉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嗄”声问道:“你在叫唤谁?”
彭孤魂直视着他道:“当然是叫你来着。”
岳小玉摇摇头,道:“我姓岳,叫岳小玉,可不叫什么恩公。”
彭孤魂吸了口气,道:“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那么岳兄弟自然也就是我的恩公。”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岳小玉双手乱摇,道:“你再叫一声恩公,老子马上掉头便跑,以后再也不见你这个孤魂野鬼!”
彭孤魂忙道:“别跑!我不再这样叫便是!”
岳小玉这才松一口气,道:“这才像话嘛,恩,你还没有对我说,为什么不想活了?”
彭孤魂闻言,不禁又是神情黯然下来,良久才道:“岳兄弟,你听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两句说话没有?”
岳小玉点点头,道:“当然听过,那又怎样了?”彭孤魂叹了一口气,道:“在十天之前,我曾经答应过一人,要在半个月之内,把另外一个人救出险境,可是……”
“可是怎样?”
“唉,说来话长,真是一难尽!”
彭孤魂呛咳着,隔了半晌才续道,“我花了一人笔银子,雇请了一批精明能干之,甚至包括五个第一流的杀手潜入虎穴,谁知道那地方只是一个陷阱,咱们想营救之人,根本就不在那里!”
岳小玉一呆,道:“怎会这样的?”
彭孤魂道:“若不是敌人太精明,就是咱们太愚笨。岳小玉道:“你不是说过,你雇请的全是精明能干之士?”
彭孤魂叹了口气,道:“再精明的人,到了失败之后,别人就会觉得一无是处了。”
岳小玉皱了皱眉,道:“这些人到底是否真的精明能干还是假装聪明的真饭桶?”
彭孤魂道,“他们也许真的很精明,但是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却都变成了笨蛋!”
岳小玉奇道:“这又是什么道理?你可以说得清楚一点吗?”
彭孤魂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岳小玉心念一动,道:“你还想不想去救人?
彭孤魂怔了怔,随即用力点头道:“当然想!”
岳小玉道:“让老子来帮你一臂之力,好不好?”彭孤魂看着他,面上不禁又有点迟疑:“你来帮我?可以吗?”
岳小玉道:“老子说可以,那便可以了,除非你瞧不起我的本领。”
彭狐魂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瞧不起兄弟,只是要救这人,实在是大不容易。”
岳小玉嘻嘻一笑,道:“越不容易,老子就越有兴趣。”
彭孤魂道:“但此际彭某根本连公孙老在那里也不知道,却又如何救法?”
“公孙老侠?”岳小玉陇地怔住,连忙追:“是那一位公孙老侠?”
彭孤魂道:“这位公孙老侠。便是大名鼎鼎,武艺高强之笑公爵’公孙我剑先生!”
岳小玉立刻跳了起来,脸上神情得惊讶之极
:“你有没有弄错?”
“怎会弄错?若不是公孙老被奸徒所困,叶大侠又怎会托彭某前往营救?”
“叶大侠?要你去救公孙老的人姓叶?叶什么?”
“叶上开,三十年前名震中原武的“菊痴”叶上开!”彭孤魂神情肃穆地说着。
岳小玉忙道:“叶大侠在那里?我要见一见他。”
彭孤魂却叹了口气,道:“这一个人,还是不见也罢。”
岳小玉一呆,道:“为什么?”
彭孤魂道“今天的叶上开,已不再是三十年前的叶上开了。”
岳小玉道:“是什么意思?”
彭孤魂道:“他变了,而且变得很厉害。”
岳小玉道:“不管他变得多么厉害,他仍然是“菊痴”叶上开。”
彭孤魂道:“但他现在还可以算是武林奇葩吗?”
岳小玉道:“不是武林奇葩又是什么?难道他已变成一块烂泥?”
彭孤魂苦笑了一下,道:“就算不是烂泥,那也差不多了。”
岳小玉咬了咬牙,道:“不管他变成了什么东西,老子一定要见一见他,无论怎样也要把我师父的下落查出来。”
“你师父?”彭孤魂呆了一呆,道:“令师尊是谁?”
岳小玉道:“我恩师并非别人,正是‘笑公爵’公孙老侠!”
彭孤魂登时为之“啊呀”一声叫了出来:“是真的?”
岳小玉道:“对!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彭孤魂站定了身子呆愣愣地,过了许久才吁一口气道:“这就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啦……”
“先别管什么泰山华山,我师父怎会给奸人羁困着?”岳小玉焦急地问。
彭孤魂搔了搔脖子,说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若要问,还是不如去问叶大侠,他……他也许有时候会清醒清醒的…”
“什么?”岳小玉盯着他的脸,道:“叶大侠是不是病了?”
彭孤魂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才道:“他不是病,只是憔悴了许多。”
岳小玉道:“我要见他!你肯不肯带我去?”
彭孤魂道:“当然肯,但却不一定可以找得到他。”
岳小玉道:“但在离开这里之前,咱们先要把有毒的野猪和野狗埋掉,以免再害死无辜的飞禽走兽!”
彭孤魂点头不迭,两人匆匆把野猪和野狗埋葬,然后才双双离去。
×××
三更鼓响,青平镇黑沉沉地,家家户户绝大多数人都在酣睡之中!
就在这时,有两条人影从东边镇口悄悄而来。
“岳兄弟,快到啦。”
“叶大侠就在这镇里?”
“嗯。”彭孤魂的声音说道:“在十天之前,他还在这里,但是现在却难说得很了。”
岳小玉道:“你为什么愿意为叶大侠卖命?”
彭孤魂道:“没有叶大侠,我师父早已给神通教的高手杀了,若没有我师父,我也许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给豺狼叼走,变成一堆狼粪。”
岳小玉道:“如此说来,你师父能够遇上他,真是鸿福齐天,运气十足!”
彭孤魂道:“所以,师父时加训论,凡是叶大侠的事,咱们孤凉大院中人,都一定要倾力支持到底,否则便是忘恩负义,乌龟王八蛋!”
岳小玉道:“这是很应该的,嗯,你师父如今怎样了?”
彭孤魂道:“此刻大概正在孤凉大院里睡得很是香甜。”
岳小玉道:“他老人家怎样称呼?”
彭孤魂道:“孤凉老人。”
岳小玉皱了皱眉,道:“以孤凉二字为号,倒也特别。”
彭孤魂道:“我师父为人善良得紧,就是有时候呆板点。”
岳小玉道:“有其师必有其徒,有其徒亦必有其师,此乃自古皆然之事。”
彭孤魂讪讪一笑,不敢反驳未几,彭孤魂已带着岳小玉进入市镇之北,来到一座驻院门外。
虽然天色很黑,但岳小玉仍然可见门外挂着一块横匾上面大书着“雁云庄”三字这三字笔笔苍劲,浑然有力,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岳小玉虽然腹中文墨有限,却也不禁赞了一声:“好气势!”
彭孤魂却已走近门前,把铜兽门环轻轻敲响了五下。
岳小玉也赶紧靠前,道:“这城镇地方不大,别的房舍屋宇也是平凡之极,但这雁云庄却不同了,到底是何方神圣的府第?”
好彭孤魂道:“十年前,这庄院主人是姓何的,何如今却归登极乐世界。”
岳小玉不耐烦道:“管他十年前的主人姓何还是姓周老子只是想知道今时之事。”
彭孤魂道:“到如今,这庄院主人姓叶。”
“是叶上开大侠吗?”岳小玉登时一愕。
彭孤魂道:“正是。”
岳小玉顾盼一回,道:“叶大侠是一代武林奇葩,自然配得起这庄院有余。”
彭孤魂道:“但叶大侠平日绝少在这庄院里,只是由几个佣仆打点一切。”说到这里,又再敲门五响。
岳小玉哼一声,道:“门房先生准是睡着了,且让我来试试。”
彭孤魂一怔,忽见岳小玉一脚踢向大门,不由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兄弟不可那知岳小玉这一脚并不是真的,他只是虚晃一下,接
着仍然只是学着彭孤魂,用铜兽门环连敲五下,而且力道也不怎么大。
彭孤魂这才吁了一口气,岳小玉回头瞧他嘻嘻一笑道:“若是恨帝的府宅,老子自然一脚就把大门踢碎了,但在叶大侠的地方,却是万万不可以造次。”
彭孤魂只得唯唯喏喏,不断点头称是酒门已敲了又再敲,但里面还是不见有丝毫动静。
彭孤魂大感奇怪,喃喃道:“莫非真的熟睡如猪,连天塌下来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忽然后面有人哈哈一笑,道:“庄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就算两位在这里敲锣打鼓,甚至把大门敲穿一个大洞,里面还是不会有人来开门的。”
彭孤魂霍然转身瞪着那人。
只见那人锦衣华服,但却身子左摇右晃,满身酒气副醉态可掬的样子。
彭孤魂忽然呆住了,他怔怔地凝视着这醉汉,隔了很久很久进出了三个字:“叶……大……侠”叶大侠。
来者赫然正是一代武林奇葩——“菊痴”叶上开。
叶上开醉了,就算还未完全醉掉,也最少有人八九分酒意彭孤魂立刻上前,更搀扶着他但他一手就把彭孤魂推开,嚷道:“别靠过来!我不要见任何人!”
彭孤魂吸了口气,道:“我知道自己实在很混帐,甚至是混天下之大帐,连公孙老侠的脸孔也没看见,反而碰得了一鼻子灰……”
叶上开又摇摇晃晃地踏出了两步,哈哈地笑着说:“不要紧,这件事一点也不要紧,咱们先进庄里喝几杯再说!”他刚才说不要见任何人,但语气一转却又不同了。
岳小玉心中暗骂:“他奶奶的,没酒量就少喝一点,何必把爷爷的乖孙弄成这副模样?”
但嘴里却说:“很好,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进府上喝个痛痛快快然后再说。”
叶上开道:“什么府上府下了?叶某早已是个无家可归之人,这庄院,只不过是叶某的坟墓而已!”
岳小玉道:“叶大侠说笑了。”
“你可以笑,但我可笑不出来!”
叶上开仍然不断咳嗽咳了好一会才说:“人生得意须尽欢,但叶某可以欢娱乐的日子,早已一去不返……”
忽然大喝一声,疾迅地向大门冲前,一脚把大门踢开。
他这一劲力十足,岳小无暗道:“这道大门今日命中注定,非要给人踢上一脚不可.叶上开哈哈一笑,脚步虚地带着岳小玉和彭孤魂进入庄院内。
他左摇右摆在穿过一座庭院,然后转向一条铺砖小道不久,三人来到了一座门画上草书着“静养厅”的大厅。
只见这幢楼阁高达三层,建筑赚书栋,气派相当壮观雄伟。
可是,“静养厅”内黑沉沉的一片,什么东西也看不见。
叶上开一路入厅内,便喝叫一声:“点灯!”
岳小玉怔、心想:“厅内既然无人,却又是叫谁点灯来着?”
那知心念未了,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一个老人燃亮了一盏官灯,然后又继续燃点厅内其他灯火。
岳小玉一呆,不禁问道:“叶大不是说内无人吗?”
那老人眼皮轻轻一抬,嚼然叹道:“我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又是什么?”岳小讶异地着他。
老人道:“我是个鬼。”
岳小玉道:“老丈真会说笑:你若是个鬼,地上就决不会有你的影子。”
老人道:“鬼也和人一样,有很多种。”他一面说,一面不断地点灯。
岳小玉道;你是那一种鬼?”
老人道:“道行高深,死了犹如活着,活着也仿佛有如断了气的不死鬼。”
“不死鬼?”岳小玉越听越是稀奇,但却也越听越是感到有趣。
“对了。”老人道:“我就是不死鬼,现在专门负责伺侯叶大侠。”
叶上开道:“他是不死鬼,我是酒鬼,两鬼相逢,见打鬼!哈哈……哈哈……”说到这里,倏地“呃”一声怪叫,接着再也不捺住胸口一团闷气,弯腰哗啦哗啦地吐个不亦乐乎。
岳小玉只觉得一阵恶心,但叶上开呕吐之后,居然这样对不死鬼说:“你可心吃啦!”那知不死鬼忽然俯下了身子,在地上不断吸食叶上开刚才呕吐出来的东西。
岳小玉瞧得连眼都直了,不禁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中狂叫道:“妈啊,老子这对招子,准是大有毛病。”
定睛再看,只见不死鬼居然越吃越是滋味,就像是正在享受着世间上最珍贵的佳肴一般。
岳小玉尽量忍耐着,而且不断暗自告诫:“好好歹歹,叶大侠总是白道上的英雄人物,就算他老人家喝酒喝得发狂发癫,老子也不可陪他老人家一起失仪。”
不久,那不死鬼已把地上所有污秽之物吸食得干干净净,脸上还露出得意非凡的神情。
叶上开吐得七荤八素之后,面色看来苍白了不少。
但他随即又对不死鬼说道:“快拿酒来!”
不死鬼道:“要那一样?”
叶上开道:“菊里菊。”
不死鬼道:“完了。”
叶上开脸色一沉:“什么完了?
不死鬼道:“菊里菊这种酒早已喝完了,花上花倒还有几罐。”
叶上开挥了挥手,说道:“花上花也好,草上草也好都给我拿来!拿来!拿来!”不死鬼应了一声,匆匆转身离去。
不久,他又再回来,但回来的时候,胸膛上竟已染满了鲜血。
岳小玉怔住,彭孤魂也是大吃一惊,但叶上开居然在笑,而且越笑越是厉害。
彭孤魂忍不住大声道:“谁下的毒手,快给你祖爷爷滚出来!”
只见不死鬼胸膛上,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浮彭孤魂叫声虽然响亮,但却没有人回应。
只有叶上开还在笑,但这笑声却比哭声还更难听。
这种笑,其实也许就是哭。
哭笑难分,生死也仿佛同样只是隔一线……

 楼主| 发表于 2018-9-9 21:41: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 菊痴传消息 恩师困邪峡

无论不死鬼原本是人也好,是鬼也好,到底终于还是死了。
“不死”这两个字,永远是骗人的。
唯一可以“不死”的,也许只有“精神”这两个字人死了,但可以精神不死,浩气长存的。但不死鬼死后,他还有什么精神是可以继续活下去的?
而是他这个人,也很难可以想像得到,会有什么“浩气”会依然存在。
他留在岳小玉脑海里最深刻的印象只有一个:那便是他吸食叶上开呕吐出来污秽之物的恶心情景。
叶上开的笑声,断断续续地响了很久,才慢慢地停止下来他望着岳小玉,满脸颓丧地说:“你瞧,连不死鬼也可以死了,脆弱芳香的仙子又怎能活到现在?”
岳小玉当然知道,叶上开所说的“仙子”便是“菊谷仙子”皇甫嫣。
皇甫嫣已死了这许多年,但叶上开直到现在还是没法子可以忘怀。
岳小玉心里暗叹一声,忖道:“这‘菊痴’又痴又狂,能够活到今天倒也算是一件奇迹。”
彭孤魂俯着身子,仔细观察不动死胸前的钢刀。
这把钢刀平凡之极,但再平凡的刀,也同样可以把不死鬼置诸死地。
刀平凡不平凡,对于一个真正的武林高手来说,并不是十分重要的。
最重要的还是刀法,刀法不济事,便是实刀在手,也是形同废铁。
岳小玉也看了这把钢刀一眼,然后才问叶上开:“这位不死鬼前辈,实在是那一位武林高手?”
叶上开叹道:“我要他取酒,但不到一个转弯,这不死鬼便已变成真鬼,又怎会是什么武林高手了?”
岳小玉道:“这也难说的很,正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说不定行刺不死鬼前辈之人,武功与叶大侠不相伯仲,亦未可料。”
叶上开凄然一笑,道:“我现在已连一个小无赖也不如了,还提来作甚?”
岳小玉一愕,道:“怎会这样的?”
叶上开缓缓地抬起了一双手,声音颤抖得很厉害:“你瞧……”
他不但声音颤抖,双手也在颤抖。
“你有没有听过,酒乃穿肠毒药这句话?”叶上开嘶哑着声音说。
岳小玉说道:“听是听过的…叶大侠……”
叶上开苦笑道,道:“我早就已经不是个什么大侠,甚至也许根本从来没有做过一件真真正正的好事……叶大侠!嘿嘿真不知道你们怎会叫得出口的?”
岳小玉道:“不!我师父常说,叶大侠是个真真正正的大侠,甚至是大侠中之大侠!”
叶上开盯着他,语声混浊地问:“你师父是谁?”
“笑公爵”岳小玉道:“我师父就是公孙世家的老爷子公孙我剑?”
叶上开不由陡地惊叫起来
岳小玉道:“晚辈岳小玉,一直全仗恩师提点,才有今日。”他本想说“才有今日成就”但却想不出自己目前有什么“成就”所以只好略去这二字不提。
“岳小玉,’叶上开一听见这个名字,登时为之一阵动容,“你就是五年前大闹开封府的岳小玉。”
岳小玉忙道:“晚辈几曾真的大闹过开封府了?叶大侠休要取笑?”
叶上开呆呆的瞧着他,良久才吸了口气,道:“士别三日尚且刮目相看,一隔五年,你这位血花宫宫主自必脱胎换骨,判若两人了。”岳小玉唯唯喏喏,心中却想,道:“这几句话算不算是拍老子的马屁?他若是我徒儿,大概应该尝一尝老子踢股功的滋味。”
彭孤魂忽然叹息一声,道:“老是我这个酒囊饭袋不好,未能把公孙老侠营救出来,让他俩师徒早日团聚!”
岳小玉道:“彭孤魂,此事大可从长计议,谁也毋庸引以为咎。”
叶上开呕吐后,酒意似已清醒不少,闻言略为沉吟,接着便说:“彭壮士,在下知道你已尽力面为,这次失手,实乃非战之罪。”
彭孤魂道:“叶先生明察秋毫,彭某实在感激不尽,但救人须救彻,公孙老侠是非救不可的。”
叶上开道:“这就得靠两位努力而为了,在下可帮不了什么忙……”说到这里,身子幌了一幌,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岳小玉不禁忧形于色,道:“叶大侠是不是有病了?”
叶上开咳声甫止,接着苦笑了一下,道:“这是老毛病。”
岳小玉眨了眨眼,道:“是喉咙里不舒服吗?”叶上开瘦削的脸看来已满是倦容,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喉咙不舒服,心里更不舒服,若要舒舒服服的睡觉也许只有一个办法。”
岳小玉怔了半响,道:“喝酒?”
“对了。”叶上开哂然一笑,道:“只有喝大量的酒,醉了,睡了,那才是最舒服最平静的时候。”
岳小玉道:“这不是办法!”
叶上开又在长叹,说道:“却也是唯一的办法,除此之外,我已找不到别的途径了。”
“不。”岳小玉道:“叶大侠,你必须振作点,江湖上谁不知道叶大侠是武林奇葩,一等一的英雄好汉?”
叶上开凄然一笑,道:“我若雄风仍在,不死鬼也就不会变成真鬼,但如今……唉,天恨帮要赶尽杀绝了,叶某还能怎样?还能怎样?…”
他越说越是悲切,两手也越来越懒抖得厉害。
天恨帮!”
岳小玉陡地往上直跳,“又是帝的怎作?”
“对了,就是恨帝”叶上开嘶着嗓子说:“该杀千万剐万刃的恨帝!”
岳小玉“噫”的一声:“我师父也是给恨帝所困着吗?”
叶上开说:“是一群身份极神秘的武林高手,照叶某看这些人若非恨帝的狗爪子,就是万层楼那边的恶贼!”
岳小玉呆了一呆,道:“神通教?”
叶上开叹了口气,道;“令师尊嫉如亿,天恨帮固然跟他老人家有仇,提龙王府中人,提起公孙老侠,也是为之人人皱眉不已。”岳小玉道:“天恨帮、神通教所有人都是混蛋,全都不是好东西,叶大侠最好重出江湖,把这些害人妖精一一消灭,造福苍生。”
叶上开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半晌才道:“岳兄弟,江山代有人材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叶某早已不再是什么武林奇葩了,我现在只是一个不中用的酒鬼,无时无刻都是无酒不欢…”
岳小玉道:“既然喝得那么悲惨,何不把这酒瘾戒了?戒酒?”
叶上开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这种人,倘若连
酒也不喝,又带有什么事情可以干?”
岳小玉道:“带着我闯荡江湖,联手对付天帝,打垮神通教……”
叶上开不断地摇头,道:“不行,不行!”
岳小玉道:“为什么不行,是否怕我会牵累了你?”
“恰恰相反。”叶上开黯然地一笑,“你有远大前程,倘若和我这种人在一起,只会渐渐变成一个壮志消沉的废物。”
岳小玉双眉一扬,道:“你对自己太缺乏信心了!”
叶上开闭上眼,神色凄然地笑了笑,道:“你走罢,我会好好的自己照顾自己的。”
岳小玉怔怔的看着他,过了很久才说道:“我师父在什么地方?”
叶上开道:“十天之前,他老人家还被困在三邪峡,但现在却不知道了。”
岳小玉目光闪动,道:“叶大侠当时怎会知道这件事?”
叶上开道:“是一个江湖上的朋友,冒着性命危险赶到这里说出来的。”
岳小玉道:“这个人可靠不可靠?”
叶上开道:“他叫陆帆,别人让为他可靠不可靠,我不知道,但我却相信他的说话,而且一点也不必怀疑。”
岳小玉道:“为什么这样相信他?”
叶上开说道:“陆帆很老实,而且是个书呆子,他什么武功都不会,就只懂轻功。”
岳小玉道:“那又怎样了?”
叶上开道:“轻功高明的人,并不一定等于对别的事情也聪明。”
岳小玉道:“陆帆是个笨蛋吗?”
叶上开道:“有一点点笨气,但也并不是笨得无以复加我只能说,他在叶某心目中,是个十分可靠十分老实的人。”
岳小玉道:“他是你的朋友?”
叶上开道:“是的,而最重要的,就是他决不会出卖我这个朋友。”
岳小玉沉吟着,良久才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叶上开笑了笑,道:“你能够明白,那就最好不过,现在你还有什么事情要问我没有?”
岳小玉摇摇头,说道:“没有了,告辞。”
彭孤魂看着他,然后又怔怔地望了望叶上开。叶上开向他轻轻的挥了挥手,道:“你走罢,跟着岳兄弟,你还会有点希望,有点前途。”
彭孤魂道:“我若要跟你又怎样?”
叶上开道:“你跟得上吗?”
彭孤魂呆了呆,叶上开不等他再有什么反应,已展动身形向西北方疾掠出去。
叶上开毕竟还是叶上开,无论他是否早已壮志消沉,也无论他是否又醉又颓倒,但他仍然是一代武林奇葩,这一点,大可可以从他现在的轻功看得出来。
彭孤魂呆然地站着,想笑,笑不出,想不笑但不知怎样却又笑了出来。
他笑得有点古怪,又好像笑得有点苍凉,而他有这种苍凉的滋味,究竟是为了叶上开还是为了他自己?
彭孤魂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失败了,他找不着公孙我剑,既使叶上开失望,也使岳小玉失望,甚至还差点害了岳小玉的性命。他决定要好好补偿自己的过失。
可是,等到他想跟着岳小一块儿的时候,岳小玉的影子居然也不见了。
他拼命的找寻,到处地叫喊,一直过了很久很久,忽然在街上遇见一个挑猪粪的村夫。
彭孤魂正待掩鼻而过,这村夫却又叫住了他:“是彭壮士吗?”
彭孤魂一怔,奇道:“你怎知道我姓彭?”
村夫咧嘴一笑,道:“是一位少侠说的。”
彭孤魂皱眉道:“他怎么说?”
村夫道:“这少侠说,这附近有一位姓彭的壮士叫得力竭声嘶,再叫下去必然会扰人清梦,所以便嘱咐小的告知尊驾,希望彭壮士别再叫下去,也不必去找那位少侠了。”
彭孤魂道:“为什么不必去找他?”
村夫道:“那位少侠说,他还有几件很重要的事情,非要独自办妥不可,你若跟随着,只怕不怎么方便。”
彭孤魂呆了一阵,才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话声越来越是细小。
村夫望了他一眼,脸上有点奇怪的表情,但他也只是望了这一眼,接着便匆匆赶路而去。彭孤魂叹了口气,喃喃道:“谁都不要我这个窝囊废了哈哈,哈哈……”
虽然他又在笑,但却笑得比刚才还更苍凉、苦涩。
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那是岳小玉的眼。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彭狐魂,他看得出彭孤魂的眼神有多失望,神情有多憔悴,他甚至已很想再跑回去拉住彭孤魂的手。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这样做?
他只是暗暗地叹了口气,心里同时这样地想:“老子是个天生下来便注定要闯大祸的人,你就算跟着一条老虎,也总比跟着老子安全得多。”
想到这里,心中才舒泰起来,但他还是等到彭狐魂踽踽而行消失在远方后,才掉头施展轻功离去。
一阵山风风俗过,把竹林内无数枝叶吹得互相碰撞,这竹涛之声,听来是那样地汹涌,使人有着置身于大海汪洋里一般的感觉。
天亮了,就连岳小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已走了多远路。
他在路上摘了几枚野果,虽然滋味不怎么好吃,但也总算暂时可以作为裹腹之用行行又行行,他很快又穿过了山边,一座辽阔的竹林,来到了一座城镇外。
岳小玉左顾右盼,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忽见前面有两个劲装汉子走了过来,便趋前一揖,问道:“两位兄台,请问此处是何所在?”
这两个劲装汉子一高一矮,脸上都蓄着胡子,两人看了看岳小玉的脸,那个较高的首先反问:“你是什么人?”
岳小玉的心中有气,便说道:“人上人。”
矮汉子一笑,道:“凭你这副样子也配称自己做人上人吗?”
话犹未了,胸间五处大穴已给岳小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点住。
那高汉子勃然变色,向岳小玉喝道:“你这是干什么的!”
岳小玉嘻嘻一笑,也伸手把高汉的穴道点住,两个劲装汉子都登时为之无法动弹。
岳小玉随即轻轻一跳,跳到两人头顶之上,笑道:“两位瞧见了没有,老子现在不就是人上人吗?”
两个汉子脸上阵青阵白,虽然很想把岳小玉从头顶上直摔下来,但却都是力不从心,只得哭丧着脸,两副啼笑皆非的样子。
忽听一人轻轻叹气,道:“这到底是人上猴?还是畜生上的畜生?”
随即又有另一人接道:“正是非驴非马,不伦不类之极。”
岳小玉脸色一寒,喝道:“什么人在吹吹打打,胡说八道?”
话犹未了,已看见两个银发老者从路旁闪身而出。
这两个银发老者,一穿灰袍,一穿黑衣,年纪都在六旬开外,只见灰袍老者背负长剑,黑衣老者手执镔铁拐杖,一望而知都是武林人物。
岳小玉横了这两老者一眼,才施施然地从两劲装汉子头顶上跳了下来。
黑衣老者把铵铁拐杖轻轻一横,冷冷道:“何方小子快快报上名来!”
岳小玉哂然一笑,道:“老子姓岳,岳小玉便是区区在下!”他一会儿自称“老子会儿又用上“区区”、“在下”这等江湖口吻,倒也可算十分古怪。
也许,岳小玉本来就是个这样古怪的人。
灰袍老者嘿嘿冷笑,道:“江湖上有你这等不知着耻为何物的杂种,难怪天下大乱了。”
岳小玉冷冷道:“何谓之不知羞耻为何物?”
灰袍老者道:“岳小玉乃公孙我剑之徒,练惊虹之义子对不?”
岳小玉道:“是又怎样?”
灰袍老者道:“公孙我剑乃人中灵杰,练惊虹也是个了不起的华世枭雄,这两位盖世异人,一个把岳小收为关门弟子,另一个认岳小玉为义子,足见那岳小玉实在绝不寻常。”
岳小玉越听越奇,心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但面上暂时还是不动声色,只是平静地说:“岳小玉寻常不寻常,那是另一回事,却又跟我有什么相干了?”
灰袍老者脸色一沉,道:“你刚才不是自认为岳小玉吗?”
岳小玉颔首道:“正是。”
灰袍老者嘿嘿一笑,道:“是否如今已察觉到自己露出马脚,不再打算冒充下去了?”
岳小玉皱了皱眉,想了片刻才道:“你怎知道我是个冒牌岳小玉?”
白灰袍老者一捋胡子,傲然道:“因为真正的岳小玉大侠如今已在舍下!”
岳小不由呵呵一笑,心中却已在大惊:“他奶奶个熊是那个龟孙子王八蛋在冒充老子了。”
黑衣老者一伸拐杖,沉声的说道:“小伙子,老夫最讨厌不老实的混蛋,与其吃不了兜着走,老夫劝你还是说实话好一点。”
岳小玉问道:“要怎样说话才算是老实?”
黑衣老者道:“首先说出真实姓名和师承来历!”
岳小玉沉吟半晌,心念转动不已,最后说:“我姓水,叫水叠营。”
“水叠营?这名字好占怪!”灰袍老者白眉一蹙。
岳小玉道:“我有一个远房兄弟叫水也鸟,这名字才古怪得紧。”
其实,他这“水叠营”之名古,乃是从水营儿,慕名蝶蝶,和穆盈盈三人名字抽出来的。
黑衣老者冷冷一笑:“不管你是水叠营也好,是水也鸟也好,你师父是谁?”
岳小玉眼珠一转,道:“他老人家隐姓埋名多年,弟子可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名讳。”
灰袍老者冷笑道:“好奸猾的小子,难道你以为不说老夫就看不出你的师承来历吗?”
忽然“呛”的一声,长剑从背上脱鞘而出,一剑向岳小玉胸膛刺去。
岳小玉立时发出一怪啸:“真的来了!”
随即一跃而起从容地闪过灰衣老者这一剑。
灰袍老者长剑一伸,又再迅速而精确地刺出三剑,只听见“呼呼呼”三声,但闻剑声嗡动,一剑刺岳小玉“华盖”、一剑刺他“气海”第三剑却刺向“少商”大穴。
岳小玉虽然也有利剑带着,但却居然没有使用,灰袍老者心想:“你若能空手接得下老夫十剑,老夫也不必在江湖上继续混下去了。”
但他这三剑,仍然还是刺了个空,甚至连岳小玉的衣角也沾不上。
黑衣老者站在一旁,不禁看得为之眉头大皱,才忍不住说:“这个小子邪门得紧,师兄别再手下留情!”
岳小玉心道:“原来是一对师兄弟,这师兄的剑法虽然看来凶霸,但在老子眼里,却还是他妈的稚嫩得很。”
他这番想法若直说出来,只怕灰袍老者的肺当场便得为之气爆。
灰袍老者连接数剑未奏其功,心中已为之提高警惕,但他自恃内力湛深,剑法超卓,仍然满怀自信可以在十招之内击败这个“水叠营”
接着,灰袍老者又使出了五招剑法。
这五剑,分别是“纯阳飞升”、“雷公伸手”、“长江滚浪”、“君王卸剑”及“风卷残云”。
灰袍老者一口气使出这五剑,就连他的师弟黑衣老者也为之感到有点诧异。
他这种诧异,乃是来自“杀鸡焉用牛刀”的感觉。在黑衣老者心目中,江湖上能接得下这五剑的高人,绝对不会太多。
若说这“水叠营”能接得下这五剑,那实在是一件难以想像的事情。
但这件难以想像的事,立刻就已呈现在黑衣老者眼前。
灰袍老者五剑齐发,满以为一定可以把“水叠营”擒获下来,但结果却恰恰相反。
“水叠营”虽然赤手空拳,但却完全未被牵制,反而左指、右掌,在指指掌掌或虚或实之间,把灰袍老者逼退逾丈之遥。
黑衣老者愣住了,他比谁都更了解师兄这五剑的威力,倘若有人对他说:他师兄连发上述五招,结果居然反而给敌人步步逼退开去,他一定不肯轻易相信。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灰袍老者此刻的情况,正是如此狼狈不堪。
这样一来,不但灰袍老者感到面目无光,即使是黑衣老者,也有着难以下台之感。
事已至此,再也顾不得许多,唯有舞起铁拐加入战圈,与师兄联手合战这位自称“水叠营”的神秘年轻高手。
×××
岳小玉重出江湖,已是今非昔比。
下若在五年前,他一定连灰袍老者半招都接不下,但在五年后今天,他赤空手拳,已可从容地应付两个老者的联手夹击。
黑衣老者虽然是灰袍老者的师弟,但武功较诸师兄犹高一线甚或以上。
但面对着岳小玉,灰袍老者固然是缚手缚脚,即使再加上黑衣老者,合并两人之力仍然是屈居下风。
这还罢了,最令两老者又惊又急的,就是两个联手苦战了五六十回合,不但无法扭转劣势,而且连“水叠营”的武功路数也看不出半点端倪。
灰袍老者性子猛烈,在久攻不下后,突然跳出战圈,横剑便向咽喉直割下去。
黑衣老者大吃一惊,正待阻止,但却和灰袍老者相隔丈之二遥,正是鞭长莫及,欲救无从。
眼看灰袍老者立刻就得变成枉死之鬼,右腕忽然给另双手紧紧抓住那是“水叠营”的手。
灰袍老者脸色铁青,怒道:“姓水的,你逼人太甚了!”
岳小玉摇头道:“前辈误会也矣!晚辈只是误冲误撞闯入贵境,可没有存心跟两位结怨。”灰袍老者道:“一派胡言!”
岳小玉道:“怎见得?”
灰袍老者道:“若非心存不轨,怎会把咱们的镖师点了穴道?”
岳小玉问道:“前辈等是哪一家镖局的?”
灰袍老者冷冷道:“明知故问,莫非把老夫当作三岁孩童了?”
岳小玉皱眉道:“晚辈实在不知,又岂是明知故问?”
黑衣老者干咳两声,对灰袍老者道:“师兄,看来咱们的确是误会了这位水兄弟。”
灰袍老者瞠目道:“什么意思?连你也帮着这小子说话了?”
黑衣老者叹了口气:“我可不是帮着别人说话,只是实话实说,师兄,就算咱们打不过这位水兄弟,也用不着横剑自刎,倘若就此一死了之,试想将来江湖上的朋友会怎么说?”
灰袍老者幸然道:“别人爱怎么说便怎么说!”黑衣老者道:“师兄,这话便大大的不对了,人在江湖胜负本乃平常之事,除非咱们是天下第一高手,否则总有吃败仗的时候,倘若一阵下来便得自尽,那岂不是死得太混帐了?”灰袍老者闻言,不由呆住了许久。
岳小玉接道:“还是这位前辈说得有理,晚辈昔才诸多得罪,实乃无心之失,彼此既然同属江湖中人,这等小事也就请莫放在心上。”灰袍老者怔怔地瞧着岳小玉,良久才道:“水兄弟,你说的是否真话?”
岳小玉道:“天地良心,水叠营若有胡言乱语,一定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心中却暗暗好笑:“老子又不是水叠营,这个誓就算罚得再毒也不打紧。”
灰袍老者又呆愣愣地站了好一会,才喟然叹一口气道:“如此说来,倒是老夫器量狭窄之过啦!”
“岂可如此说了!”岳小玉哈哈一笑,道:“常言说的好,不打不相识,未知两位前辈怎样称呼?”
灰袍老者道:“老夫莫临意,乃点苍派俗家弟子,江湖上朋友给老夫一个匪号,唤作点急雨追风剑’,唉,想来惭愧得很。”
岳小玉心中大为同意他最后那句话,但嘴里却客气一番,道:“前辈剑出如风,招如急雨,的确名不虚传。”
但他说得越是客气,莫临意的脸色也就是越是尴尬不已。
黑衣老者左手持杖,右手轻轻捶打着背脊,道:“我是他师弟庄鹤,外号‘摩云拐’。”
“失敬!失敬!”岳小玉抱了抱拳,接着把那两个汉子的穴道解了。
两汉子如梦初醒,其中较高一个脾气暴躁,正想揍打岳小玉,却给莫临意喝止:“住手!”高汉子犹不服气:“这小子……”
话犹未了,脸上已火辣辣的给了几下耳光。
“这位水兄弟武功比你祖师爷还高八九级,你凭什么跟他老人家动手?”
莫临意的火气比高汉子还大几十倍,兼且又是他的尊长,刚才那几下耳括子实在打得又重又狠,高汉子登时两边现颊高高肿起,连牙血也为之迸流不已。
矮汉子见高汉子背了大黑锅,自然噤若寒蝉,连半个字也不敢说出口。
岳小玉忙道:“真真对不住,这本来只是一场误会,唉如今弄成这副样子,在下实在万分抱歉!抱歉!”
矮汉子见风驶舵,也立时陪笑不已,道:“正如水兄弟先前所说:不打不相识,韩根与俺杜洪有眼不识泰山,合该吃点苦头!合该吃点苦头!”
杜洪本来只是说韩根和他自己,但莫临意和庄鹤听在耳里,也有着相同感受,不禁都是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庄鹤才干咳两声,缓缓地对岳小玉说:“水兄弟打算到什么地方去?”
岳小玉沉吟半晌,道:“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就只有一种地方万万去不得。”
庄鹤奇怪道:“那又是什么地方所在了?”
岳小玉道:“师姑庵!
忌杜洪立刻怪声一笑:“对了,一见师姑,乃是赌徒之大忌。”
“住嘴!”莫临意倏地喝住,道:“在水兄弟面前,可不许胡言乱语,贻笑大方!”
岳小玉却道:“杜兄之言,深合我意,又岂是胡言乱语。”
莫临意讪讪一笑,道:“岳兄弟说的甚是。”
岳小玉心中暗暗失笑,忖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今老子无论说什么都是又香又对的。”想到这里,脸上不由露出得意之色。
庄鹤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水兄弟年纪轻轻,武功已练得如此出神入化,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了。”
岳小玉干咳一声,道:“昔才听莫前辈提及,说岳小玉大侠已到贵境,未知是否属实?”
他心中又是十分好笑,忖道:“老子居然要自己打听自己的下落,反正都是一句,把岳小玉称为大侠,一定决不会错。”
莫临意闻言,忙道:“岳大侠的确就在寒舍之中,未知水兄弟有何见教?”
岳小玉心中一阵冷笑,面上却若无其事,淡然一笑道:“素仰岳大侠英明神武,技艺相凡,只恨一直无缘识,今日有身处同一地域间,自然不可错过拜访机会。”
莫临意眉头一皱,道:“这个……这个……”
岳小玉双眉一扬,道:“莫前辈若不欢迎水某,那也用不着勉强。”
莫临意忙道:“老夫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我明白啦。”岳小玉作出恍然大悟之状,道:“你是怕在下年少气盛,会跟那位岳大侠有所冲突,继而动武,是也不是?”
莫临意干咳两声,道:“万事以和为贵,老夫别的事情都不怕,就只怕大水冲倒了龙王庙,自己人伤了自己人。”
岳小玉一拍胸膛,朗声说道:“你老人家大可以放心,我保证决不会跟岳小玉动武,如有食言,四只脚一条尾,背脊一格格!”
莫临意一呆,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岳小玉道:“乌龟者也。”
莫临意心中一宽,嘴里却连声“唔哦”叫着,摇摇手笑道:“水兄弟言重!言重!”
岳小玉道:“晚辈有言在先,前辈大可放心。”实则心里早已气呼呼,暗道:“老子当然不会跟岳小玉动武,总不成左手火并右手,右脚一记挂腿踢扁自己的鼻子,但跟那个冒牌岳小玉动武,自然不算是食言,那乌龟二字,还是永远盖不到老子头上来者!”
莫临意、庄鹤虽然都是江湖经验丰富之辈,但岳小玉心中的想法,两人却也是无法猜测的。
庄鹤道:“水兄弟既然有意会岳大侠,那也未当不是一椿美事,就只怕山居简陋,老夫等招待不周,如此还望水兄弟包涵则个。”
岳小玉道:“庄前辈客气!客气!”心中却在暗骂:“偏就有这许多罗唆,急死老子啦!”幸好这时莫临意已开始引路,众人边走边谈,倒也颇不寂寞。
未几,一行五人已进入城镇内。
“这里是连云镇。”庄鹤对岳小玉道:“从镇北官道打直策马奔驰,大概两日路程,便可到达长安。”
岳小玉听得连连点头,道:“倒不甚远。”
庄鹤道:“这连云镇虽然不算十分繁闹,但却是商旅必经之路,以是无论茶馆酒家、客栈赌坊、药材杂货店、绸缎庄以至青楼妓院,皆一一不缺。”
岳小玉笑了笑,道:“庄前辈最少还说漏了一样。”
“那一样?
“镖局。”
庄鹤不由一阵苦笑,道:“水兄弟,这镖局真是不提也罢。”
岳小玉奇诧道:“何以不提也罢?”心中却道:“你越不想提,老子就越是要问!”
庄鹤望了莫临意一眼,半晌才道:“师兄,还是你来说好了。”
莫临意眉头紧皱,叹道:“水兄弟,实不相瞒,咱们师兄弟,近来给奸恶之徒害得好惨!”
岳小玉道:“奸恶之徒?那一种奸恶之徒?”
莫临意道:“骗子!骗子!可恶的骗子!”
岳小玉道:“莫前辈如此精明老练,居然也有人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莫临意叹道:“都是老夫一时托大,错信了卑鄙小人。”
岳小玉故意的问道:“有在下这般卑鄙吗?”
莫临意脸色一变:“水兄弟,你还在怪责咱们师兄弟吗?”
岳小玉见这老儿好像很认真,忙道:“不!说说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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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三镖局失镖 黑草崖捉人

莫临意叹息一声,道:“都是老夫不好,一直以为妹子是个老实人,她嫁的丈夫也是个老实人。”
岳小玉越听越奇:“事情跟你妹夫又有什么相干了?”
莫临意道:“老夫的妹夫,相貌老实,平时做事也是丝不苟,很靠得住,说到武功,他更是练得实而不华,不但老夫喜欢他,老夫的师弟也很喜欢。”
他岳小玉道:“他叫什么名字?”
莫临意道:“胡伯良。”
岳小玉“唔声,微笑道:“就连名字也很好。”
莫临意道:“他在咱们镖局熬了十年,为人公正无私甚得人心,老夫便把这厮提升,任命他做个总管。”
“镖局的总管。”
“只是。”
“后来又怎样了?”
莫临意脸上陡地泛起了怒容:“这厮简直他妈的不是人,竟然吃里扒外,勾结大盗冯逢花,把一支最要命的镖劫走!”
岳小玉道:“何谓之最要命的镖?它很值钱吗?”
“若不值钱,也不会要得了老夫的命!”莫临意叹道。
“那是宏富钱庄老板上官七爷送给京师四王爷六十大寿的贺礼,别的不说,便是黄金也有三万两,此外尚有人参百株,明珠干颗,玛瑙翡翠宝物不计其数!”
岳小玉吃了一惊:“这么厉害?
莫临意道:“正是这么厉害!”
岳小玉道:“这一支镖,贵镖局是单独承保下来的吗?”
莫临意道:“不,这一趟镖,是由洛阳恒远镖局、长安万胜镖局跟咱们雄才镖局联保的。”
岳小玉道:“由三大镖局联保,应该是十分妥当才对怎么最后还是会出了岔子?”
莫临意道:“内奸!”
“胡伯良?”
“对了,就是这厮!”莫临意岔然道:“这奸贼早就串通好冯逢花,在咱们这一趟镖车里做了手脚。”
岳小玉问道:“胡伯良用的是什么方法?”
莫临意道:“他在镖车里暗藏迷药,把三大镖局几十个镖师,趟子手都迷倒在客栈里。”
岳小玉道:“没有给迷倒的又有多少人?”
莫临意道:“没有给迷倒的,都是内力修为比较精湛之辈。”
岳小玉道:“以莫前辈与庄前辈之功力,自然是不会给迷倒的。”
莫临意连连点头,道:“咱们的确没有给迷倒,还有洛阳恒远镖局及长安万胜镖局的总镖头,也还可以支撑得住但形势已是大大的恶劣。”岳小玉道:“所以,这趟镖还是丢了?”
莫临意颓丧地叹了口气,道:“冯逢花以逸待劳,兼且又已早有布置,三大镖局栽了一个大劲斗,而且害得咱们再也没有面目见人。”
岳小玉道:“一时得失,又算得上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趟镖找回来!”
莫临意愁眉不展,道:“老夫当然也是这么想,但要把失镖寻回,却又谈何容易?”
“事在人为耳!”
岳小玉说道:“晚辈认为,只要找到胡伯良,事情就有了希望。”
莫临意苦笑,道:“但胡伯良早已给杀人灭口,甚至连冯逢花也好像大大的不妥。”
岳小玉奇道:“冯逢花劫走这支价值连城的镖,应该是妥之又妥才对,怎么却也会不妥起来?”
莫临意道:“这一趟镖,只怕在幕后还有人在暗中指使,连冯逢花那样的人物,也只不过是个幌子。”
岳小玉目光一亮:“莫非冯逢花也正在给真正主谋追杀灭口不成?”
莫临意道:“正是如此。”
岳小玉“噢”一声,道:“这就复杂得紧也矣,咳咳!”
莫临意道:“胡伯良固然大大的该死,冯逢花也是自讨苦吃,这个汪洋大盗其实一点也不穷,据老夫所知,他最少有好几十万两银子存放着,但却还要再冒这个险,诚属大大不智。”
庄鹤听得不住摇头,道:“师兄,金子银子,那一个会嫌多?那一个不想拼命多挣一点?虽说知足者贫亦乐,但真正甘于淡薄,真正容易满足之人,世上又有多少?”
莫临意叹道:“这话儿倒也不错,冯逢花又不是个呆子,他自己也一定有着如意算盘。”
岳小玉道:“算盘打得太如意,往往未必真的就很如意。”
莫临意道:“能令冯逢花弄得如此狼狈之人,自非泛泛之辈。”
岳小玉道:“前辈打算怎样追查此事?”
莫临意叹了口气,缓缓道:“实不相瞒,老夫已没有办法可以凭自己之力,把这一趟失镖找回来。”
庄鹤也黯然道:“这并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形势比人强,就算咱们把这两条老命拚掉,只怕也只徒劳无功!”
岳小玉道:“莫非两位已打算放弃追查失镖的下落了?”
莫临意道:“那当然不是,就算只有一分希望,咱们也绝对不会放弃找寻它的下落。”
庄鹤道:“幸好天降福星,岳小玉大侠忽然驾临本镇,声言仗义出头,一定要为咱们找到这一支镖为止。
岳小玉心中冷笑不迭,面上却尽量保持沉着,只是淡淡道:“有岳大侠愿意承担此事,事情自然是大有希望的,倒不知道他可有什么周详计划?”
庄鹤道:“岳大侠为人谨慎,咱们都对他极具信心。”
岳小玉暗骂一声:“蠢老东西,见他妈的驴活王八。”这时,莫临意已带着岳小玉来到了一座巨宅门前,岳小玉一看之下,不由赞道:“好大的气派!”
莫临意说道:“此乃祖上留传下来,直到我这个不肖子孙手里,已历百余年时候。”
岳小玉连连点头,道:“姜是越老越辣,房子是越古老的越好看。”
语音略顿,忽然又问庄鹤:“庄前辈又住在什么地方?”
莫临意不等庄鹤开口,已接着说道:“庄师弟原居了北是老夫邀请他到这里暂住,以便匡扶雄才镖局,大力发展工作的。”
庄鹤兼然道:“但我这个师弟却是个庸碌之材,实在不了什么忙。”
“唉,这算是什么话了?”莫临意恼怒地说道:“咱们早已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虽然稍有波折,但咱还是生死与共的同门师兄弟!”
岳小玉哈哈一笑,道:“这一次,却是莫前辈说得对!既是同门师兄弟,就不该分什么彼此!”庄鹤听见两人都这么说,只得默然不语。
×××
在莫临意带引下,岳小玉才看见了另一个“岳小玉”。
对岳小玉来说,另一个“岳小玉”自然是冒牌的。
这个冒充岳小王的少年,年纪和真正的岳小玉却不相上下,衣着却光鲜华丽得多
“这位就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岳小玉大侠!”
莫临意兴致勃勃的对岳小玉说。
岳小玉“哦”一声,微笑着道:“很好!很好…
假岳小玉似是怔了怔,半晌才道:“兄台怎么称呼?”
岳小玉道:“在下水叠营。”
“水……叠……营……?”
“不错。”岳小玉淡然一笑,道:“水花镜月的水,山峰重叠的叠,战阵军营的营。”
假岳小玉这才“哦”的一声,莞尔微笑着道:“这名字真好,又雅听又蛮有意思。”
岳小玉脸上堆满着笑容,道:“岳兄客气!客气!说句真话,岳兄的名字,才是天下间最好、最有意思的。”
他一面说,一面心中冷笑,忖道:“这个冒牌货,别的本领了得不了得还不知道,但拍马屁功夫已经不赖,他既大拍‘水叠营’马屁,老子又何妨大拍岳小玉马屁哉?所不同者,乃是他拍老子马屁,但老子却只是自己拍自己的马屁而已。”想到这里,不禁为之得意洋洋,脸上笑容也越来越是愉快。
但假岳小玉接着却摇头不迭,叹道:“在下这个名字实在不怎么好,小玉小玉,听来娘娘腔之极,那里及得上水兄大名般幽邪动听?”
莫临意干笑两声,道:“两位都是一代武林俊彦,大家也用不着太客气啦,请坐!请坐!”
假岳小玉闻言,果然不再客气,就在身边一张紫檀木太师椅坐了下来
岳小玉却还是笔直地站立着,沉吟了片刻才道:“江湖传言,岳兄乃公孙老侠门下高足,义父更是血花宫老主人练惊虹先生,全属实情。”
岳小玉道:“公孙老侠剑术超群,练老宫主神功盖世岳兄一人身兼两家之长,前途自必无可限量。”
假岳小玉道:“水兄谬赞了。”
岳小玉道:“岳兄说在下廖赞谁人?
“谬赞练老宫主?还是谬赞了岳兄?是谬赞公孙老侠?”
他这一甚是兀突,假岳小玉一怔之余,居然只能瞠目结笑,不知如何应付。
莫临意却哈哈一笑,打圆场道:“水兄弟真会说笑。
假岳小王也陪笑不迭,忽然道:“水兄一貌堂堂,自非池中之物,未知尊师是那一位高人?”
岳小玉道:“我师父早已忘掉了自己的名字。
假岳小玉面露奇怪之色:“名字也会忘掉吗?”
岳小玉道:“他老人家记性不好,忘掉了自己的名字,那也不是什么奇事。”
大假岳小玉只得唯唯喏喏,道:“世事既多且奇,况且令尊师原本就是奇人异士,他老人家忘掉了自己贵姓大名,的确不是什么奇事。”
三岳小玉笑道:“岳兄能够明白就好了,千万别以为水甘胡言乱语,信口开河就好了!”
“岂敢!岂敢!”假岳小玉忙道:“水兄为人老实,正是望而知,在下又怎会不相信尊驾的说话?”
岳小玉暗骂一声“放屁”面上却笑吟吟地:“岳兄,你我今日一见如故,确是难得之缘份,未知岳兄如今在此作客,可有什么高见?”
假岳小玉奇道:“在此作客,又须有些什么高见了。”
岳小玉踱步片刻,始道:“小弟此言乃指雄才镖局失镖之事。”
假岳小玉这才“啊”一声,道:“水兄也知道此事?”
岳小玉道:“三大镖局联手保镖被劫之事,早已在江湖上闹得沸沸腾腾,水某虽然孤陋寡闻,却也曾听一些武林朋友提及。”
假岳小玉神情渐渐凝重,道:“水兄还知道些什么?”
岳小玉背负着手,沉吟道:“胡伯良为人所利用,自食恶果死于非命,那是不必再争议的,如今咱们大可在冯逢花身上着手,彻查此案。
假岳小玉顺口应道:“在下也正是这么想。”
“想你娘个王八!”岳小玉心中大骂:“没你妈妈兴趣老子迟早撕破你这块假面具,好教你知道金漆招牌真正岳小玉大爷的厉害!”
只听莫临意轻叹一声,缓缓道:“冯逢花乃大盗中之大盗,江湖经验极其老到,倘若连他也只不过是幕后主谋者的一枚棋子,只怕…”
“别说丧气话!”岳小玉沉声说道:“有岳小玉大侠在此再大难事也可以解决!”
假岳小玉说道:“水兄也太看得起我啦。”
岳小玉傲然道:“若连在下都瞧不起岳大侠,那就真是太岂有此理了!”
假岳小玉道:“在下常听师父、义父训谕,深明人在江湖,必须互相扶持之道,此次草总镖头上麻,在下自然是要鼎力相助。”
岳小玉道:“你能记住师父和义父的教训,那是很好的,看来,岳大侠如今必已有了对付奸人的计划。”
假岳小玉道:“以在下愚见,要捉拿主谋,追问失镖,必须先从冯逢花方面下手。”
岳小玉颔首道:“小弟也是这么想,但此时此刻要找冯逢花只怕大不容易。”
“这倒未必!”假岳小玉道:“要找冯逢花,在下倒有个办法。”
岳小玉干咳一下道:“愿闻其。”心下寻思:“权且听听这厮放什么屁!”
假岳小玉道:“冯逢花虽然从未娶妻,但在长安却有一位红颜知己。”
”岳小玉道:“所谓红颜知己,亦即老相好者也。”
莫临意听得眉头一皱,欲言又止。
假岳小玉接着道:“这女子叫徐芷若,是个老秀才的女儿。”
”岳小玉道:“她年纪有多大?长得美不美?”
对岳小玉来说,要评量一个女子,这两件事自然最为重要。
假岳小玉想了想,才道:“这徐芷若大概二十八九岁年纪。”
岳小玉心道:“差不多可以做我娘亲了。”
假岳小玉又道:“若说相貌,那是一般一般左右。”
“一般一般左右?”
岳小玉干咳一声,道:“那便是既不怎么丑,也不怎么漂亮了?”
假岳小玉点点头,道:“不错,在下打算从徐正若这方面着手。”
岳小玉道:“有把握吗?
假岳小玉道:“有把握没把握,目前还很难说,但除此之外,在下已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岳小玉沉吟半响,道:“这样也好,好好歹歹总是一条路,走得通固然要走,走不通也不妨走了再说。”
假岳小玉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但要找徐芷若,如今又有了新的麻烦。”
岳小玉暗骂道:“又出花样了。”面上却淡然一笑道:“何谓之新的麻烦?”
假岳小玉道:“徐芷若在不久之前,给一群神秘掳走了。”
岳小玉一愣,道:“这群神秘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
假岳小玉道:“目前还不知道。”
岳小玉问道:“这件事,岳兄如何得知?”
假岳小玉道:“在下有一个老朋友,为人机灵敏捷,兼且广识天下英豪,江湖上许多事情,都很难瞒过他的眼目。”
岳小玉“哦”一声,道:“倒不知这位仁兄又是何人?”
假岳小玉道:“在下这位老朋友姓铁,叫铁老鼠!”
“铁老鼠?”岳小玉一声之下,不由失声叫了出来。
假岳小玉见他神色有异,不禁问道:“怎么啦?他也认识铁兄吗?”
“不认识!不认识!”岳小玉立刻撒了个谎,道:“水某只是觉得奇怪,好好一个男子汉,怎么会以老鼠二字为名?”
假岳小玉淡淡一笑,道:“以老鼠为名之人,在江湖上倒是历见不鲜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假岳小玉一本正经地说:“济南有白老鼠,与湘北黑猫侠齐名,淮扬道上有呼延老鼠,九九八十一式鼠尾棍罕逢敌手,南岳衡山更有言老鼠,此人既姓方,脸也四方,连用的兵刃也是四四方方的一面盾牌,如今已活至九十八岁高龄,而且去年带讨了一个第十一姨太太回来……”
岳小玉“噢”地一声,道:“原来中原武林的老鼠英雄时!也是为数不少的,昔才水某大惊小怪,想来真是十分可笑”他的撒谎本领向来了得,自然深明“谎后自嘲,乃可圆场补漏。”之道。
假岳小玉又道:“把徐芷若掳走之人,非独行动神秘而且个个武功不弱,要把徐姑娘从虎穴中救出,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岳小玉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凭岳兄才艺本领,相信总有办法可以把徐姑娘成功地拯救出来的。”
假岳小玉吠道:“水兄,你别把在下捧得太高明了,况且此事情关重大,可说是万万不容有失……”
岳小玉道:“岳兄莫非担忧已方人手不足,难以成事吗?”
假岳小玉又叹了口气,优形于色地说:“正是如此!”
岳小玉道:“水某虽然不才,但既然遇上这等关系重大之事,也决不愿意袖手旁观,只要岳兄有用得着水某之处水某自当甘效犬马之劳。”他这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实则心里“妈声”不绝。
“妈声”者,乃是“他妈的”之声者也。
假岳小玉听见岳小玉这么说,却是高兴之极,连忙拱手微笑道:“水兄言重了,你我今日一见如故,真是缘份,既是缘份来了,咱们不妨联手对抗邪妖,共同干一番大事!”
岳小笑道:“好极!”心内暗说:“你若知道老子就是正牌岳小玉,只怕马上便得屎滚屎流,一屁飞出二万八千里开外。”
莫临意见两人谈得甚是投契,心里也相当高兴,但除了高兴之外,却不禁仍然存着疑虑。
他疑虑最大之处,自然就是“水叠营”的真正身份。
水叠营”武功极高,那是师兄弟两人有目共睹的了,但直至现在,莫临意和庄鹤仍然无法知道,“水叠营”的师门来历,甚至连这年轻人的武功渊薮也全然看不出来

两日后,岳小玉已到长安。
假岳小玉当然也来了,但莫临意、庄鹤两人,却仍然镇守着雄才镖局。
两年前,长安城内开了一间碧山园,不但有最舒适最干净的房子,也有最好的酒菜和女人供应。
岳小玉一知道有这个地方,立刻就不再挑选别的客栈了,假岳小玉却没所谓,他说:“龙宫住得,天宫住得,狗洞狼巢,也同样可以睡得着觉。”
岳小玉心中冷笑:“如此最好睡在棺材里,是死也好是活也好都不必让别人增添麻烦。”
两人进入碧山园,各自要了一间上好房子,到了黄昏假岳小玉前来敲门:“水兄,水兄!”
岳小玉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隔了好一会才把门闩打开,道:“岳兄,有什么事?
假岳小玉道:“铁兄来了。”
“铁兄?”岳小玉陡地一怔,“是那一位铁兄来了?”假岳小玉道:“是铁老鼠!”
“铁老鼠?”岳小玉吁了口气,道:“他怎会跑到这里来的?”
假岳小玉道:“这几天以来,铁兄一直都在长安附近。”
岳小玉道:“所为何事?”
假岳小玉道:“正是为了徐芷若被掳走之事而奔波。”
岳小玉道:“难得这位铁老兄如此落力,水某非要拜会拜会此人不可。”
,假岳小玉道:“铁兄正在店堂内喝酒,在下曾经向他提及水兄,他也说很想见一见你。”
岳小玉点头道:“好的!好的!”心里却在想:“这岳小玉是假的,不知道铁老鼠又是否冒牌货色?”
在假岳小玉带引下,岳小玉终于看见了铁老鼠,真真正正的铁老鼠。岳小玉看见铁老鼠之际,铁老鼠正在掳桌大喝大嚼,好像已饿了很久似的。
岳小玉忍不住叫了一声,道:“铁老兄……”
铁老鼠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把手里的鸡腿骨放下道:“你认识区区?”
岳小玉微笑,向假岳小玉一指,道:“岳大侠提起过尊驾的名字,所以……”
“铁老兄。”假岳小玉迎上前道:“这位是水叠营水兄弟,是小弟的好友。
铁老鼠用衣袖抹了抹嘴,含糊地应道:“原来是水朋友坐!坐!请坐!”说完又伸出筷子挟了一大块肥肉塞进嘴里。
岳小玉凝神注视着眼前这个铁老鼠,看了半天、愈是肯定这个铁老鼠是真的,当下不由暗叹了口气,忖道:“这冒牌岳小玉好大的本领,居然把铁老鼠骗得团团乱转,倒是老子这个货真价实的岳小玉来了,铁老鼠却反而认不出来。
铁老鼠本来就是个大人,一别五年之后,容貌仍然改变不大,但岳小玉却不同了,他已从一个小子孩童,变成个美健英伟的年青人所以,岳小玉要认出铁老鼠,那是一点也不困难的,但老鼠能否认出岳小玉,却是难说得很了。
但岳小玉感到最奇怪的,就是铁老鼠何以会和冒牌的小玉混在一起?
“他妈的!”岳小玉心中越想越气,寻思道:“这个冒充老子的家伙准是不怀好意,铁老鼠说不定已上了他的大当但他这一次的忍耐力居然甚好,虽然明知事有蹊跷,但暂时仍然隐忍不发,静观其变真。
假岳小玉双双就坐之后,铁老鼠才压低了嗓子,悄说道:“徐姑娘已被押往青木寨。”
假岳小玉眉头一皱,道:“青木寨在什么地方?铁老鼠道:“距此地西南三百里。”
假岳小玉道:“青木寨是强盗窝铁老鼠道:“不错,但这几年来,青木寨从来已没有做过案子。”假岳小玉道:“这伙强盗有多少?”
铁老鼠道:“五年前最少三百以上;但这几年来人数急减少,大概只剩下三十余人左右。”假岳小玉道:“怎会这样的?”
铁老鼠道:“听说青木寨主性情大变,不想再做强盗一愿挨穷。”
假岳小玉道:“既然宁愿挨穷,何以不把强盗寨散伙?”
铁老鼠道:“青木寨是‘青木神君周树华所创,周树临死前把这强盗寨交给其子周震泰。
这周震泰虽也练就身武功,却不是个真正的江湖大盗,他第一次出外打劫舍便已险些回不了青木。
假岳小玉道:“却是何故。”
铁老鼠道:“周震泰心太软,根本就不是个做大
盗的材料,那一次,青木寨洗劫另一寨,不但破坏了黑道上的规矩、而且也险些给敌人砍为肉酱。”
假岳小玉道:“但综制娘已被上青木寨,你敢说事情跟周震泰没有关系吗?”
铁老鼠道:“这可难说得很了,说不定周震泰也是身不由主的。”
假岳小玉道:“不管他怎样,除娘咱们是非救不可的。”
岳小玉越往下听,就越是觉得不是昧儿,终于忍不住道:“两位把事情弄得太混淆,也太复杂了。”
铁老鼠陡地脸色一寒,冷道:“水朋友,难道你又有什么高见不成?”
岳小玉淡淡道:“万事归根,说句真话,咱们到底想找谁?”
铁老鼠道:“徐芷若。”
岳小玉道:“咱们非要找到徐芷若不可吗?”
铁老鼠道:“不错,只因为有徐姑娘,才可以找得到大盗冯逢花。”
岳小玉道:“只怕未必。”
铁老鼠冷一声:“什么意思?
岳小玉道:“冯逢花既是老江湖,怎会不明白目前处境咱们可以想得到的办法,这位冯大盗当然也想得到了,难道他还会坐以待毙,让对头人把他抓住吗?”
此言一出,铁老鼠为之哑然无语。
假岳小微一沉吟,道:“依水兄之见,却又该当怎样?”
岳小玉道:“徐若那边,咱们暂且可以不理。”
话犹未了,铁老鼠已愤然道:“不行!这岂非见死不救了?”
岳小玉暗驾了七八句“他妈的”脸上却还是神情沉静地说:“救人还救人,找镖还找镖,照水某看,徐姑娘被被最担心的人就是徐老夫子。”
假岳小玉道:“徐老夫子是一介文弱书生,再担心也干不出什么事情来。”
岳小玉道:“除了老夫子之外,冯逢花也必已急如锅上蚂蚁。”
假岳小玉陡地目光一亮,道:“你是说,冯逢花必然会到青木寨救人?”
岳小玉淡淡道:“若以常理度之,必当如此。”对!你说得很对很对!”
铁老鼠这次大为赞同,道“但纵然肯定了这一点,那又怎样?”
岳小玉道:“截住他!”
“截住他?”
铁老鼠眉头紧皱,道:“截得了吗?”
岳小玉道:“动动脑筋,绞绞脑汁,相信总有办法。”
假岳小玉道:“青木寨是个怎样的地方?”
铁老鼠道:“这营寨结于黑草崖上,易守难攻。”假岳小玉道:“正面如此,后路那边形势又怎样了?”
铁老鼠道:“崖如刀削飞鸟难渡。”
假岳小玉默然半晌,才问岳小玉:“水兄,换上是你如何救人?”
岳小玉道:“舍易取难兵行险着。”
假岳小玉又间铁老鼠:“你呢?”
铁老鼠道:“两者皆难,但正面抢攻救人,似乎更是难上加难之举。”
假岳小玉道:“说来说去,还是从绝过于陡壁那边冒险攀上去了?”
铁老鼠点点头,道:“形势如此,除非不救,否则只有此途尚堪一博。”
假岳小玉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好像只有一个办法才能找到冯逢花了?”
岳小玉道:“不错,姑且试试守株待兔的滋味,也许十分有趣亦未可料。”
假岳小玉轻轻叹了口气,忽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骨嘟”就把它喝得点滴不剩。
×××
赶路的滋味,似乎比守株待免还更吃苦得多。但岳小玉等三人骑术甚精,很快便已绕道来到黑草崖后岳小玉骑术原本极差,但这两年来,却大有改进。
这全然是展独飞之功。
他不知道从那里找到了一匹脾气既不太差,也不太好的灰马,每隔两三天便督促岳小玉练练骑马之术。
练惊虹自然不反对,而且大为赞成,他对岳小玉说:“武功固然重要,骑术也万万不能低劣,人,毕竟是人,轻功再好也及不上一匹好马。”
岳小玉立时反驳:“当当昨天输给了徒儿。
练惊虹沉着脸,道:“什么当当?”
岳小玉道:“当当就是展大侠找回来的那匹马,它跑的实在不慢,但昨天早上,徒儿跟当当比赛,结果徒儿比它快了一点点,虽然只是险胜,但毕竟还是徒儿赢了。”
练惊虹摇摇头:“我不相信。
岳小玉道:“展大侠也目睹这场比赛,还有蝶蝶姊姊“明天再跑一趟,你若再赢,我才相信。”
练惊虹道到了第二天,岳小玉再跟当当竞逐。
”但这一次,他输了,而且输得很远很远,也就是输得很惨很惨。
练惊虹问他:“服气不服气?”
岳小玉摇头,道:“不服气!大大的不服气!这次跑的路程,比上一次老子五倍。”
“这就是了。”练惊虹淡淡一笑,道:“说来说去,人毕竟是人,马毕竟是马,倘若只是比赛一百儿十丈,轻功同明之辈必定可以获胜,但途程一长,就算是天下间轻功第一名高手,也会比不上一匹寻常的马儿”
岳小玉只得连连点头,道:“徒儿明白了”
从那一天开始,岳小玉就不断苦练骑术,而展独飞也很用心的加以指点。
×××
黑草崖后面是悬崖峭壁,别说是人,便是猴子也爬不上去,
但岳小玉相信,除非冯逢花不打算救徐芷若,否则必然会从这儿着手。
只见崖后一片荒凉,铁老鼠顾盼一眼,道:“真是个连鬼都不肯来的地方。”
假岳小玉苦笑了一下,道:“但咱们却来了。”
岳小玉道:“前面不远,有一片林子,咱们大可到那边躲藏着,静候闯大资出现。”
铁老鼠道:“好是好的,却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话犹未了,忽听林子之中传来一阵微微打斗声。
假岳小玉脸色一沉,道:“过去瞧瞧!”不等他说完,岳小玉早已抢先飞掠过去。
以岳小玉轻功,不消半刻,已进入林内。
他吸一口气,暗道:“常言有道:‘逢林莫入,穷寇莫追’,但这下子却是他妈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当下更不迟疑,三两个起落,人已进入林木深处。
这片林子看来并不怎么广阔,但一经进去,却是越入越深,连阳光也给茂密枝叶遮掩了一大半。
岳小玉一面走,一面又想:“是什么家伙在打斗了?会不会是冯逢花那个汪洋大盗?”
只听得打斗之声,越来越近,不久,岳小玉已穿过了林子,来到了一块草地之上。
这时候,草地上正有几个人在展开激战。
这几个人打得极是灿烂,其中一人虽然已满身血渍,受创不轻,但却还是咬牙挥刀,形相极是凶。
岳小玉暗驾一声道:“蠢驴,这等三脚猫功夫还跟别人命,真是不知道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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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9 21:47: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章 坐山观虎斗 险遭人暗算

只见这几个恶斗之人,乃是以一敌四之局,但占了优势的却不是人外势众一方,而是一个舞动奇形兵器的中年文士。
这中年文士看来一派儒雅之风,但他用的武器却是只钢铸兽爪,无论武器形状及武功招式,都透着一种邪异诡秘的气息。
岳小玉眉头一皱,心想:“这人是谁?老子应该帮那方,还是袖手旁观,两边都不理?”
就在这时,那身负重伤的汉子突然怒声骂道:“冯逢花你这个不要脸的恶贼,董某就算做了鬼也决不饶……”
下面那个“你”字还没出口,肚子上又再给钢铸兽爪击中,登时倒下,再也骂不出半个字来其余三人睹状,都是悲痛之极,出手更不留情,处处向冯逢花身上要害招呼。
岳小玉大感诧异,想不到这个文士般打扮的中年人,原来就是自己一直要找寻的大盗冯逢花。
“老子来得正好!”岳小玉暗觉侥幸,正待趋前,忽听见假岳小玉在身边说:“这倒奇了,冯逢花怎么会跟‘中州四狼’火拚起来?”
岳小玉听见‘中州四锒’之名,不禁愣了一愣,道“你知道这四个人就是中州四狼?”
假岳小玉道:“早几个月前,在下曾与这四个有过一面之缘、听说这四狼跟冯逢花颇有渊源,其中“灰狼’陆朋天和‘黑狼’董小五都是冯逢花的记名弟子。”
岳小玉“哦”一声,道:“原来这样,难怪四狼打不过冯逢花啦。”
假岳小玉道:“这四狼其实武功不弱,做案手段更是奇招迭出,莫非雄才镖局失镖,四狼也有参与其事?”
岳小玉道:“既与冯逢花有此密切关系,这四狼自然大有嫌疑,即不知道何以会内哄起来?”
假岳小玉道:“咱们姑且静观其变,然后再作处置不迟。”岳小玉只得暂时忍耐下来。
未几中州四狼又再倒下一人。
冯逢花忽然怒喝一声,道:“小陆和小董都给我杀了,你们两个还要送死吗?”这两句话字字有力,面上更是杀气森严,余下两狼果然不禁为之脸色骤变,双双倒退了几步。
冯逢花“哼”了一下,又道:“什么中州四狼,简直是四条不知所谓的糊涂虫,冯某在江湖上混了许多年,有那一次说过的话不算数,又有那一次对不住大伙儿兄弟?”
左边的青衣汉子咬了咬牙道:“从前也许是的,但这一次,你已完全出卖了咱们!”
冯逢花冷冷一笑,道:“我若存心出卖兄弟们,到了这等地步也不必再加掩饰了,我若要赶尽杀绝,凭你们这两块材料还能躲得了吗?”
右边的紫衣劲装汉子了一口,道:“小陆和小董又怎样?你现在还不是已经下了杀手吗?”
冯逢花冷冷道:“这两个饭桶忘恩负义,连我这个记名师父都不在眼内,不杀留来何用!
紫衣劲装汉了怒道:“咱们不是忘恩负义,只想讨回应得的金子!”
冯逢花脸色一寒,道:“我早已说过,金子已给人抢走可是你们完全不肯相信我的说话,那又有什么办法?”
紫衣劲装汉子道:“这种藉口,实在难以令人置信,那也怪不得咱们!”
冯逢花冷冷一笑,道:“好哇,既然你们对冯某半点也不信任我也不必跟你们罗嗦下去了,让开!”
青衣汉子脸色一阵苍白,道:“姓冯的,你真的翻脸不认人吗?”
冯逢花道:“那是你们把我逼得太紧了,可不是我想干得这么绝!”
青衣汉子和那紫衣劲装汉子互望了一眼,神色既是慎怒又是惊惧,显然正陷入一片矛盾之中。
冯逢花却又在这时长长叹了口气,道:“雷迁,卓劲就算这一次是我疏忽,是我大意,把你们应得的金子弄失了好不好!”
紫衣劲装汉子立时叫道:“雷迁,别听他这一套,除非他愿意立刻给咱们补偿一切损失!”
那雷迁沉吟半晌,凝望着冯逢花道:“卓老三说的很对,你怎么说?”
冯逢花沉声道:“你们要冯某怎样补偿法?”
卓劲道:“把金子马上交回出来!”
冯逢花脸色倏地一变,冷笑道:“说了大半天,你们这两块贱骨头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手一扬,钢铸兽爪又向雷、卓二人疾攻过去
岳小玉越看越糊涂,这时候忍不住问假岳小玉:“你有什么好主意?”
假岳小玉说道:“这三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既然窝里反拼个你死我活,咱们却不妨坐山观虎斗,慢慢再作打算不迟。”
岳小玉却大不以为然,道:“咱们是存心来找冯逢花的,既已找到了这个人,何以不立刻把他抓住,还让他像个狱子般到处跳来跳去?”
假岳小玉道:“你怕他会跳走了?”
岳小玉道:“天下间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他给雷迁和卓劲两人杀了,这件事咱们又怎样追查下去?”
假岳小玉摇摇头,道:“雷、卓两人,万万不是冯逢花敌手。”
岳小玉道:“但万一雷、卓两人使诈,冯逢花就会有危险!”
假岳小玉大不以为然,道:“水兄未免有点过虑了。”谁知语声甫落,冯逢花突然闷哼一声,身子随即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岳小玉暗叫一声“不妙”正待趋前看个究竟,忽听假岳小玉也一嘤嘤的叫了一声,原来已给一个杏袍蒙面人点住了六道。
“岳兄!”岳小玉不由一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先去救冯逢花,还是救这个假冒自己的混蛋。
就在他这一迟疑间,冯逢花已给一个精壮大汉背起,步一步向小这边走了过来。
冯逢花就是给这个大汉击倒下来的。
这大汉的拳头很快,岳小玉根本没法子可以看见,他是从那里钻出来,又是怎样用拳头击倒冯逢花的。
给这大汉击倒的,除了冯逢花之外,还有雷迁和卓劲。卓劲是最先给大汉一拳打倒,接着雷迁也遭遇到同一命运,最后,连冯逢花也接不住这大汉的拳头。
毫无疑间,这大汉武功极高,但他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付冯逢花?
还有,出手点住假岳小玉穴道的蒙面人又是谁?
×××
在转瞬间,岳小玉已陷入了一种新的形势里。
杏袍蒙面人全身上下都被衣物遮盖着,甚至连双手也戴着手套,岳小玉唯一可以看得见的,就只有这蒙面人的眼睛。
好锐利的眼神!
“像谁?”岳小玉并不害怕,只是感到有点愤怒。他向来不喜欢看见蒙头蒙脸的人。
杏袍蒙面人冷冷一笑,道:“朋友,这句话也正是我想问的。”
岳小玉哂然一笑,道:“在下姓水,叫水叠营,武功第九流,机智第八流,是个不知所谓的江湖小脚色。”
蒙面人嘿嘿干笑着,道:“原来是水朋友,很好!很好!”
岳小玉奇道:“这又有什么好了?”
蒙面人道:“水朋友虽然年纪轻轻,但眼光却不错,居然找到了一个如此貌美的红颜知己,既是艳福不浅,羡煞旁人极了。”
岳小玉越听越奇,忍不住道:“阁下说的是什么红颜知己,她究竟在什么地方?是在黑龙江外,还是南方蛮夷部族里?”
蒙面人桀桀一笑,道:“黑是黑了,但却并不在黑龙江而是在黑草崖后面。”
岳小玉皱眉道:“这里不就是黑草崖后面吗?”蒙面人道:“正是。”
岳小玉冷冷一笑,道:“那么请问一句,老子的什么红颜知己躲在什么地方?”
说到这里,忽然心念一动,怔怔的望住了假岳小玉。
这时候,假岳小玉已给点住了穴道,既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直视着岳小玉,脸上的神情满是受尽冤屈的样子。
就在这一瞬间,岳小玉忽然明白了,他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你……你是个女儿家?”假岳小玉没有回答,她根本就不能开口说话但从她脸上的神态看来,她已承认了这一点。
岳小玉不禁暗叫一声“我的妈啊,怎么你不早一点说!”
但面上却还是尽量保持镇定、只是对蒙面人淡淡一笑,道“她是男人也好,是女人甚至是条小母猪也好,都跟老子没有半点相干。”
“真的没有半点相干?”蒙面人的嗓子忽然变得十分古怪、在怪之中却又带着几分恐吓的意味。
岳小玉心中有气、不由冷笑,说道:“她武功不如人兼且大意、卤莽、不知死活、就算给你一掌毙,也是罪有应得的!”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你真的完全不把好的性命放在心上。”
岳小玉暗暗冷笑、忖道:“这小婆娘冒充老子,自称岳小玉。这笔帐老子还没有跟她清算哩!”
但不知如何,嘴里却说:“就算老子很想救她、又该怎么办?”
蒙面人悠然一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把剑交出来便成剑?你说什么剑。”
“自然是你的剑!”
“嘿!”岳小玉冷冷一笑,说:“你知道我这把剑是好家伙吗?”
蒙面人道:“是好家伙也好,是一把生锈废铁也好,反正我喜欢,我高兴用这个小妞来跟你谈这个买卖,总而言之,你给我剑,我就把这个小妞交还给你阁下,彼此之后各走各路,两不相欠!”
岳小玉冷哼一声,道:“这样太不公平!不干,不干!”
蒙面人道:“怎样不公平了?
岳小玉道:“这小婆娘本来就是老子的红颜知己,这把剑也是老子自己的东西,天下间那有用自己的东西来跟自己谈交易的道理?”
蒙面人“哦”了一声,点点头道:“我明白啦,你准是已经另结新欢,所以这个小妞儿要不要都没有什么相干!”
岳小玉瞥了假岳小玉一眼,只见他的面颊早已一片涨红,显然心中又是惊惶,又是愤怒,而且也有着害臊的感觉。
岳小玉只是看了一会儿,身子就已轻飘飘起来,心想:“老子的祖宗爷爷,怎么老子直到现在,才发觉这个冒充老子的居然是个美人胚子?”
蒙面人的声音又在这时候响起,冷冷道:“小朋友,你若真的不肯跟我谈这个交易,只怕你以后一辈子都会后悔!”
岳小玉想了想,眼珠子一转,道:“以一换一,这是万万不能的,老子从来不干赔本生意。”
蒙面人道:“以一换一,正是天公地道,又怎能算是赔本生意?”
岳小玉道:“就算不赔本,也是白干一场,老子既不喜欢赔本,也不喜欢白干,总而言之,要就不谈买卖,若要谈,老子非要有赚不可!”
蒙面人干笑着,道:“你要怎样?”
岳小玉道:“红颜知已再加上冯逢花,以二换一,那才划算。”
“你很划算!给我可不是要亏老本吗?”
蒙面人目光阴森,接着却说:“也罢,反正都是赚回来的,这两个人你都带走罢。”
语声甫落,已把假岳小玉的穴道解开那大汉也同时把冯逢花放在地上。
冯逢花还没有死,没有给别人点了穴道,但却已受创不轻,一张脸灰白得异常难看。
假岳小玉恢复自由后,立刻把身子靠近岳小玉。
她愤怒地瞧着蒙面人,道:“你以为把脸蒙住,我就不认得你了?”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你认为我会是谁?”虽然他在笑,但却似乎已有了警戒之意。
假岳小玉咬了咬牙,道:“你是谷铁邦!”
蒙面人又笑了,但这一笑显得更是阴森,更是可怖。
“好啊,真不愧是自己人,谷叔叔的声音虽然已尽量改变,但却还是瞒不过小公主耳朵!”
“小公主!”岳小玉怔了一怔,瞧着假岳小玉,道:“你不是岳小玉,你是个小公主?”
假岳小玉的脸又红了一红,半晌才道:“真的很对不住,我虽然是个女儿家,当然不会是什么岳小玉了。”
岳小玉心中一阵失笑:“老子早就知道你决不会是岳小玉,倘若你是岳小玉,那么老子又是什么人了?”
只听见假岳小玉接着又道:“我也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公主,这小公主三个字,只是别人闹着玩的……”
“那倒不然。”蒙面人冷冷地笑一笑,说道:“以你的身份,是配称为公主有余……”
小公主陡地喝道:“谷铁邦,你不要假惺惺作了,这位水兄弟是个正人君子,他的剑水远都是属于他的,你没有权把剑抢走!”
岳小玉不禁听得飘然不已,他自出娘胎以来,从来都没有人用“正人君子”这四个字来形容他。
谷铁邦桀桀一笑,对小公主说:“我可不是白白把剑抢走的,这只是一桩公平的买卖,小朋友,你说是也不是。”
岳小玉“晤”一声,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说着,把剑双手奉上,递给眼前这个蒙住了脸孔的谷铁邦他的剑,也就是倚马神剑。
倚马神剑本来是属于碧血楼台总调度沈必理的,沈必理在五年前遗下了这把剑,落在“毛饮血鬼独夫”练惊虹手里,而练惊虹却又把倚马神剑交给了岳小玉。
剑,固然是一流的名剑,但在岳小心中,它的价值绝不仅在于剑的本身这把马神剑,最少还代表着沈总调度的一段悲壮的事,更代表着练老官主对岳小玉的一番期望。
岳小玉很想见一见沈必理,这五年来,这位沈大将军怎样了?他是否还是和当年一般豪气于云,是否还是和当年一般,既令人感到震憾,也令人有着一种说不出兴奋的感觉?但这时候,岳小玉却只能默默无言地,把倚马神剑送了谷铁邦。
谷铁邦接过倚马神剑后,眼睛里立刻就散发出兴奋的光芒。
岳小玉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心疼,只是对小公主说道:“你为什么要冒充岳小玉?”
小公主扁了扁小嘴,隔了好一会才说:“这不是我的主意。”
“不是你的主意?”岳小玉眉头一皱。“不是你的主意又是谁的主意?……啊!莫不是……”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猜出了这主意的是什么人,但却只是说到这里,便倏然住口不语。
谷铁邦嘿嘿一笑,忽然盯着冯逢花的脸庞,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想攀上峭壁,把你的老相好救出来。”
岳小玉冷冷道:“姓谷的,你又想打什么主意?”谷铁帮沉声道:“咱们的买卖已经完成,另一件事可以开始了!”
岳小玉淡淡一笑,道:“是不是想杀人?”
谷铁邦道:“你还不算笨!”
“笨”字甫出口,倚马神剑已向岳小玉心窝疾刺过去。
小公主陡地发出了一声怒叫:“谷铁邦,你好狠毒!”
岳小玉却半点也不生气,他一面跟谷钱邦周旋,一面悠然的笑笑道:“无毒不丈夫,就算他不杀我,我也要抢回自己的剑。”
“你能抢得了吗?”谷铁邦剑出如风,招式一着比一着凶狠。
小公主咬了咬嘴唇,接着也和那个大汉展开了激战。
那大汉拳法造诣极高,连冯逢花那样的人物,居然也会在瞬息之间阵下来,由此足证,眼前这大汉的武功,着实非同小可。
但小公主的武功虽然及不上这大汉,但轻功和身法上的造诣,却比这大汉高明不少。
小公主很聪明,绝不跟这大汉硬碰,只是以轻盈步法和妙式;与对方展开游斗。
“小公主,区区来也!”忽听铁老鼠的声音响起。
铁老鼠一到,立刻以“鼠形散手”与小公主联手合击大汉。
两人虽然武功路子不大相同,但走的都是灵活招数不到三几招之间,居然也配合得恰到好处,总算稳定了阵脚。
小公主武功虽然不高,却与绝不算弱,她和铁老鼠相比:其塞还是高了一线,但铁老鼠已经是个老江湖,临阵对敌的经验,自然远比小公主丰富得多。
至于岳小玉,他绝不肯让倚马神剑就此落在谷铁邦手里,而谷铁邦也想斩草除根,与其日后有麻烦,倒不如就趁此刻先干了岳小玉,免除后患。
谷铁邦武功极高,若是小公主和他对垒,万万不是他的对手,即使如今再加上铁老鼠,只怕也同样以讨好得者。
以谷铁邦那样的武林高手,面对着一个只有十八九岁的少年,照理来说,必须是可以稳操胜券的,第可是,这一次,谷铁邦打错了如意算盘。
他怎样也想不到,眼前自称“水叠营”的小年,其实就是真真重重的岳小玉。
但即使他知道这小年就是公孙我剑的关门子弟,又是练惊虹的义子,他也决不肯相信凭自己苦练数十年的内力修为和武功招数,居然会败在一个孔臭未干的小子手下。
而且,岳小玉手里根本就手无寸铁,倒是谷铁邦手执倚马神剑,形势应该大大有利才对
但事实却偏偏不如谷铁邦想像中那样完善。
若在大庭广众之间,谷铁邦决不会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年。
但此处地位偏僻,而且谷铁邦早已存心赶尽杀绝,无论他欺负什么人,都毋须在任何顾虑。
可是,他还是未曾想到,这少年的武功,居然犹在自己之上,即使自己在兵刃方面大占优势,但最后仍然不敌败阵。
岳小玉赤手空拳就击败了谷铁邦,当然也把倚马神剑抢了回来
谷铁邦胸前中了两拳,但觉天旋地转,蓦地口中一甜,立刻吐出一大口鲜血。
铁老鼠却在那边大叫:“小岳子,快来助阵则个!”
“小岳子!”
他还没有忘记小岳子这个称呼,他原来早已经认出了岳小玉!
岳小玉心中暗惊一声:“真是好狡猾的老鼠!”但另一方面却又十分高兴。
那拳法极厉害的大汉虽然以一敌二,但已渐渐开始占了上风,只要再持续下去,不出二十招之内,铁老鼠和小公主都会有危险。
但岳小玉再加入战圈,那大汉已再无胜望,而且不到三招,就已给岳小玉一拳打肿了半边面颊,登时鼻血长流,颓然地倒了下去。
岳小玉拍了拍手,大笑的道:“这大个子的脸好硬,但却还是硬不过老子的拳头。”
小公主却讶异地望住他,半晌才又问铁老鼠道:“铁大哥,你刚才叫水兄做什么?”
“小岳子!”
“小岳子?那是什么意思?
“他姓岳,所以就叫他小岳子啦!”铁老鼠嘻嘻一笑“什么?他不是姓水吗?”
小公主更诧异了,一双明亮的眸子直盯着岳小玉的脸。
岳小玉悠然一笑,道:“很抱歉,我才是真正的岳小玉!”
小公主不由得深深的抽了一口凉气,接着呆了很久才腼腆地说:“不!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
她愈往下说,一张俏脸就愈是涨红,说到这里再也接续不下去。
岳小玉哈哈一笑,道:“你不必再说了,我知道,这都是鼠老兄的主意。”
铁老鼠说道:“怎见得就是我的主意了?”
岳小玉道:“你敢否认吗?
铁老鼠怔了怔,接着笑笑道:“是又怎样?虽然她是几女儿,但冒充岳小玉却是似模似样,看来,一点也不比真正的岳小玉输亏。”
小公主“呸”一声,道:“还说不输亏,别的不说,就以武功而论,我比岳兄就相差了一大截。”
铁老鼠道:“光是靠武功有什么用,人在江湖,最重要的还是脑筋!倘若没有脑筋,就算武功天下第到头来还是会碰得焦头烂额的。”
岳小玉淡淡一笑,道:“鼠老兄言之成理,小岳子以后定会好好记住这番说话。”
铁老鼠道:“以后记住,现在呢?”
岳小玉笑道:“自然也是非要记住不可的,否则就有负你老人家这番热诚提点啦。”
铁老鼠这才开怀一笑,道:“你懂得这样想,那真是很好!很好!”
小公主道:“现在我们该怎办?”
铁老鼠首先把那大汉踩了一脚,道:“这厮儿霸得紧,正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小公主道:“但胡乱杀人,总是有伤天理,可免则免也罢。”
铁老鼠一怔,岳小玉却笑了笑,道:“小公主心肠不错咱们就照她的意思去做好了。”
铁老鼠蹙了蹙眉,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谷铁邦伸手指,道:“这个蒙头蒙面的乌龟王八又怎样处置?”
岳小玉道:“小公主好像认识他?”
小公主咬了咬牙,道:“虽然他已蒙住了脸,但我还是认得他是谁,他叫谷铁邦,是西府的一位护法。”
“西府?什么西府?”岳小玉问。
“西府就是西府。”小公主眨眨眼,说:“难道你没听过提龙王府之内,有东西二府之分吗?”
“提龙王府?”岳小玉大吃一惊,骇然道:“这……这姓谷的家伙,原来是提龙王府中人?
小公主点点头道:“是呀!提龙王府又怎样?你很讨厌?还是感到很害怕?”
“不怕!不怕!”铁老鼠首先抢着说:“小岳子向来胆大包天,既不怕提龙王府,也不怕天恨邦,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年英雄!”
岳小玉瞧着铁老鼠,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懂得拍别人的马屁?”
铁老鼠摇摇头,笑道:“这可不是拍什么马屁,而是实话实说,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岳小玉吐口气,知道铁老鼠正在存心和自己开玩笑,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上前把谷铁邦头上蒙住脸孔的布巾拆开。
布巾拆开后,小公主不由吸了口气,道:“是你!果然真的是你!”
谷铁邦已给岳小玉打得全身虚软无力,连站也没法子可以站得起来。
铁老鼠冷哼一声,道:“姓谷的,你现在服气不服气?”
谷铁邦不住的在喘气,过了好一会才能勉强开口,道:“小……小公主……求你快把我杀了……”
“杀你?”小公主叹了口气,道:“蝼蚁尚且贪生,你为什么不想再活了?”
谷铁邦惨笑了一下道:“属下已败得一塌糊涂,活下去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小公主默然半晌,又叹了口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谷铁邦道:“小公主,属下已知错,但现在才说这句话已经是太迟了。”
小公主道:“怕我父亲惩罚你吗?”
谷铁邦苦着脸,道:“属下背叛了教主,实在该死……该死!”
岳小玉愈想愈是为之骇然不已,他怔怔地瞧着小公主。
良久才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你……你是提龙王府主人万层楼的女儿?”
小公主“嗯”的一声,道:“是又怎样?”
岳小玉神情凝重,道:“这么说,万大小姐万如意是你的姊姊了?”
小公主颔首:“当然是的,但……”
“但什么?”
“但我们姊妹,是同父异母的…”
岳小玉吸一口气,道:“不管怎样,你们仍然是一对姊妹。”
小公主两眼一闪道:“是又怎样?”
岳小玉干咳一下,缓缓道:“你可知道,令尊翁是个怎样的人?”
小公主立刻说:“他老人家精明果断,但……但……”说到这里,忽然眼眶一红,再也接续不下去。
岳小玉大奇,正要追问下去,铁老鼠却已把他拉开,悄悄的说:“万层楼出了事。”
岳小玉一怔,道:“出了事?出了什么事?不是练功走火入魔罢?”他最后这句话,只是随口一说,那知铁老鼠随即点点头,道:“正是这样的?”
岳小玉又呆了一呆,忍不住转过脸小公主:“是真的。”
小公主点点头,道:“是真的。”
岳小玉道:“万教主乃一代枭雄,武功才智天下少见,怎会弄到如此地步?”
小公主这次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岳小玉沉声道:“你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小公主看见他凶巴巴的样子,一双眼睛红得更厉害了。
岳小玉偏偏还向她再瞪一眼,就是这么一瞪,小公主立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岳小玉一愣,显热想不到她会哭了出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但小公主一哭之下,却是愈哭愈起劲,岳小玉听得意乱心烦,忽然大声一喝,叫道:“别哭下去!”
小公主给他这么一喝,哭声果然立刻渐渐细小,但却仍然抽抽噎噎的,过了很久才说:“我哭我的,干你什么事了!”
岳小玉道:“你现在苦是小公主的身份,就算哭个十八昼十九夜,老子也懒得过问,但你现在是什么人?”
小公主道:“我……我现在又是什么人了……”
“你现在就是老子!老子就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岳小玉!”
“不!我不是岳小玉,我只是个冒牌的岳小玉。”小公主道:“你才是真正的岳小玉!”
岳小玉道:“是真岳小玉也好,是假岳小玉也好,反正都是岳小玉,既然岳小玉,就决不能随随便便把眼泪掉下来。”
小公主看着他,看了一会,终于停止了哭泣。
岳小玉这才吁了一口气道:“令尊的事老子现在不闻不问便是,你姊姊呢?”
小公主道:“她是个好人。”
“好人?”岳小玉皱了皱眉,道:“怎么老子从来没听人这样形容过她。”
小公主道:“那是因为别人都不了解我姊姊,而且都把她当作是一个邪恶的女人。”
岳小玉“嗒”一声,接着却叹了口气,道:“说句老实话,提龙府与神通教之名,在江湖上实在并不怎么好。”
小公主点点头,道:“这个我们都知道,你们?是否包括令尊在内?”
“他老人家也是知道的。”
“万教主乃当世绝顶高手,武功冠绝同侪,若不是野心太大,手段太厉害,老子倒想拜候拜候他老人家。”
小公主道:“你真的想见我父亲?”
岳小玉道:“想又怎样?你肯为我引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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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9 21:47: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章 大盗求救人 移师青木寨

小公主忽然又苦着脸,说:“现在,不要说是外人,就连我也很难可以见得着他老人家。”
岳小玉奇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小公主叹道:“真是一言难尽。”
岳小玉道:“既是一言难尽,你就用千言万语把事情慢慢的说话出来好了。”
小公主瞧着他,忽然眨一眨眼睛道:“可是,我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说给你知道?”
岳小玉干笑着,道:“咱们算不算是朋友?”
小公主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岳小玉说道:“但我知道,咱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而且将来还是会越来越要好。”
小公主的脸登时一阵嫣红,只得掩面干咳了一声,避开岳小玉的目光。
但岳小玉的目光却像是缠树的藤,依然一直紧紧死缠着她不放。
就在这时,铁老鼠忽然打了个哈哈,道:“万教主的事,咱们迟一点再作计较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怎样把劫镖的事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岳小玉沉吟着,道:“冯逢花既然已在咱们的手里,黑草崖之行,自然大可免了。”
此言一出,冯逢花立刻命地摇头:“不!芷苦姑娘被困青木寨,就算拚掉这条老命,也非要把她救出来不可!”
岳小玉嘿嘿一笑,道:“冯老儿,阁下这条老命,现在已好像已经去掉了七七八八了。”
冯逢花怒道:“但教只有一口气在,也非要再拚到底不可!”
岳小玉“哦”一声,笑道:“如此看来,阁下真是个难得的痴情人物。”
冯逢花昂起了脸,说道:“我是个江湖大盗,百死不足以蔽其辜,但是芷若姑娘玉洁冰清,她绝不该为了我这等人而受罪!”
铁老鼠叹了口气,道:“尊驾的糊涂帐,区区愈听是愈心酸,唉,徐姑娘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女子,居然会和你这种满身罪孽的汪洋大盗情投意合,真是异数!异数!”
冯逢花听得满面羞惭,不禁仰天长叹,道:“冯某也许天生下来便是个害人精,但这一次,我非要把芷若姑娘救出来不可!”
岳小玉沉吟半晌,道:“要往青木寨救人,只怕不大容易,而最困难之处,就是咱们根本不知道寨里有什么厉害的高手或者是埋伏……”
冯逢花道:“照冯某看,如今青木寨中盘跨着的,该是西府中人。”
“西府?”岳小玉眼色一变,道:“是提龙王府的西府?”
冯逢花道:“是的。”
岳小玉眉心紧紧的打了个结:“西府高手,为什么要掳走徐姑娘?噢,我明白了,西府中人也想打那一支镖的主意,是不是这样?”
冯逢花说道:“我想是的。”
岳小玉道:“那一支镖如今落在什么人手里?”
冯逢花摇了摇头,说道:“现在不能说。”
岳小玉眉头一蹙:“早说早着,为什么说不得?”
冯逢花道:“只要芷若姑娘安全脱险,无论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一定会说老实话。”
岳小玉哈哈一笑,目注着铁老鼠,道:“鼠老名子,你怎么说?”
铁老鼠咳嗽几下,道:“这件事,还是由你们来做主好了。”
岳小玉目光一转,盯着小公主的脸道:“你呢?”
小公主迟疑了一会,才呐呐的说:“这位冯……冯先生的说话,好像也是不无道理的。”
岳小玉笑了笑,道:“对他自己来说,当然是理由充足之极,但据我看,却是狗屁不通之极。”
冯逢花脸色倏变:“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岳小玉淡淡道:“老子知道,你是个痴心汉。但你痴心是阁下自己的事,旁人可犯不着为了你这份痴心去冒险。”
冯逢花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便道:“冯某也没有指望要几位出手救人……”
“嗯,话却又不是这样说。”岳小玉已摇摇头,道:“老子知道,你是个讲议气的人,说一便一,说二便二,决不会弄出一个三三四四出来,可是,你对咱们却是全然没有半点信心!”
冯逢花道:“兄弟,你可以说得清楚一点吗?”
岳小玉道:“老实说,要救徐姑娘,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以阁下而论,别说如今受了伤,便是身轻似燕,威猛如狼似虎之时,只怕连青木寨的寨边都站不上,便已给青木寨的乌龟杂种王八灰孙子杀得片甲不留,唉,这又是何苦由来?岂非徒然白白送死吗?”
冯逢花勃然道:“冯某决不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你把自己当作什么人了?”
岳小玉冷冷一笑:“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前往刺秦皇的荆轲?还是拚死也要把皇帝拉下马的冬瓜老六?”
“冬瓜老六?”冯逢花一愣,“这是那一朝那一代的英雄人物?”
岳小玉嘻嘻一笑,道:“这名字是老子在发白日梦时想出来的。”
冯逢花怒道:“冯某没这个闲情逸致跟你说笑。”
岳小玉道:“我也不想跟你说笑,老实说一句,你想不想救徐姑娘!”
冯逢花哼一声,道:“只要能够把她救出生天,冯某从使挫骨扬灰,也是心甘情愿!”
“别把事情看得太严重太悲观。”岳小玉道:“要救人首先要知已知彼!”
冯逢花道:“以青木寒力量,必然远胜咱们这几个人若是硬攻硬抢,绝不适宜。”
岳小玉道:“所以,最好还是从黑草崖后冒险攀上,以图侥幸得手?”
冯逢花叹了口气,道:“除此之外,难道还没别的更好办法吗?”
岳小玉道:“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有时候想的办法很聪明,有时候想的办法比猪还笨,照我看,从崖后攀上青木寨,乃是笨办法之中的笨办法,最靠不住!”
冯逢花吸了口气,道:“我也知道这办法不太好。”
“既知不好,就不要再去冒这种笨险。”岳小玉冷冷的说道:“谷铁邦是西府中人,既然他会在这里追杀你,青木寨里的人极可能已有所防范,倘若到这时候仍求孤注一掷攀峰而上,只怕还没爬上青木寨,就已给人家用滚油淋得一身又热又熟!”
冯逢花听得为之呆住,看他的样子好像还想反驳,但到最后还是只有哑口无言,面上神情显得颓丧之极。
岳小玉暂时不去理会他,却把谷铁邦掀了起来,冷冷道:“谷老兄,你今天走了运,遇上我这个要命的瘟神,还有什么话好说?”
谷铁邦面如死灰,声音虚弱无力地说:“我什么话都不必说啦,就只求早了结残生……”
岳小玉冷冷道:“你害怕了?害怕什么?是否害怕万教主严厉惩罚?”
谷铁邦摇摇头,道:“我不怕他……现在谁都不再怕万教主了……”
岳小玉嘿嘿一笑,道:“虽然万教主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但他仍然是你的教主,也是你的主人!”
“你错了!”谷铁邦凄然一笑,道:“神通教已今非昔比到了今时之日,万教主已无法在提龙王府里立足……”
“胡说!”岳小玉叱喝一声,道:“万层楼是提龙王府主人,倘若连他都无法在提龙王府立足,那么提龙王府又由谁来发号令?”
谷铁邦苦笑了一下,道:“是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岳小玉皱了皱眉,忽然恍然大悟,道:“是万大小姐吗?”谁知道谷铁邦却摇摇头,道:“不是她!不是她!”
岳小玉讶然道:“不是万大小姐又是谁?谷铁邦瞧着岳小玉,忽然惨笑了一下,道:“我为什么要说给你知道?”
岳小玉道:“你若愿意摆脱提龙王府,我也许可以助阁下一臂之力“不成啦!”
谷铁邦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就有如一入侯门深似海,谷某现在就算想摆脱,也万万摆脱不来了你还是高抬贵手,早点把我杀了也罢……”
岳小玉怒道:“他妈的,你这算是什么?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来刁难老子?”
谷铁邦脸上也陡地露出了怒容,疾声道:“士可杀不可辱!”
岳小玉沉声道:“你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
谷铁邦道:“既是生不如死,何苦还要再活下去?”
岳小玉冷哼一声,道:“要杀你这种人,本来易如反掌,但没有由来弄脏老子的剑,污老子的手!”
谷铁邦的脸色立刻变得倍加难看,岳小玉已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盒子。
他从小盒子里取出一颗黑色的丹丸,然后对谷铁邦说:“张开你的乌嘴!”
谷铁邦眼色一变,凝视着岳小玉手里的丹丸,半晌才道:“这是什么丹药?”
岳小玉冷冷一笑,道:“老子从来不喜欢勉强任何人,你既要死,老子就成全了你。
小公主吃了一惊,道:“这……这是什么毒药吗?”
“当然是毒药,难道还会是补药不成?”
岳小玉冷冷道:“看这老东西早已壮志消沉,活下去既然没有意思,正是活着累人,死累街坊百姓,与其长痛不如短痛,赶快吞下这颗见血封喉夺命丹,大家都省却不少麻烦。”
小公主正待阻止,谷铁邦已张开嘴巴,岳小玉嘿嘿笑,右手食指轻轻一弹,那颗“见血封喉夺命丹”已射进谷铁邦的口腔里。
谷铁邦毫不迟疑,立刻把丹丸嚼个稀烂,脸上满是怆苦的神情。
岳小玉盯着他,过了一会才道:“是不是他妈的好苦?”
谷铁邦说道:“苦极了,但却名不符实。”
岳小玉嘿嘿一笑,道:“你想痛痛快快便死,但老子偏偏不让你得偿所愿。”
谷铁邦神色惨变:“你……你在搅什么鬼?”
岳小玉道:“你是给谁打伤的?”
谷铁邦怒道:“你要折磨便折膺,可用不着说风凉话。”
岳小玉冷冷的说道:“老子几时说风凉话了?老子的思,你根本就完全不明白。”
谷铁邦强忍怒气:“那么又是什么意思?”
岳小玉道:“正因为打伤你的,乃是区区在下,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现在懂了没有!
谷铁邦陡地一呆,道:“这……这不是毒药?
岳小玉道:“这是‘九宫清露大还丹’。功能起死回生谷老兄受伤本不太重,一服下此丹,不但伤势可以迅速复原,而且更可以平添十载功力!”
谷铁邦听得傻住了,他呆愣愣地望着岳小玉,声音怪异地说:“你为什么要救我这种人?
岳小玉耸了耸肩,道:“救人那分彼此,最重要的是高高兴?”
“对了。”岳小玉笑笑,“只要高兴起来,就算用一万两金子买一堆牛粪,也是可以的,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者哉?”
谷铁邦垂下了头,道:“但谷某罪孽滔天,连一堆牛粪也比不上。”
岳小玉道:“谷前辈此言差矣,人谁无过,知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两三句话,他自小就已给教训过不知多少遍如今居然可以反过来对一个老江湖这样说,实在是一件愉快之极的妙事。
谷铁邦听得垂首垂脸,忽然向小公主这边走了过来,道:“小公主,属下背叛了教主,罪该万死,如今虽已大彻大悟,却是为时已晚,小公主若要代替教主执掌刑法,属下也自甘受罚……”
语毕跪下,向小公主大力磕头不已小公主吃了一惊,忙道:“谷叔叔请起!”正想伸手扶起谷铁邦,但岳小玉已比她更快出手,在半拉半扶之下把谷铁邦拉了起来
只见谷铁邦额上已在流血,岳小玉登时脸色一沉,道:“谷护法,在下用九宫清露大还丹保住你的性命,你老人家把额头弄得血流如泉水,这算是什么意思?”
谷铁邦一呆,道:“不!老夫万万不是有什么意思…只是心中有愧。向小公主负荆请罪而已。
岳小玉道:“与其负荆请罪、不如带罪立功!”
谷铁邦如梦初醒,道:“岳少侠一盲惊醒梦中人,老夫明白了!”
岳小玉“唔”一声,道:“冯逢花要救徐姑娘,这件事你怎么看法?”
谷铁邦道:“不容易。”
冯逢花立时嘶声叫道:“死死活活,好好歹歹也要把芷若姑娘救出来!”
岳小玉回头瞪了他一眼,冷冷道:“现在谁说不去救你的大美人了”
“不!她不是什么大美人。”冯逢花认真地说道:“但她是无辜的!”
“无辜的人,是不是不应该死?”岳小玉问。
“当然不应该死!”冯逢花立刻大声回答。
岳小玉嘿嘿一笑,道:“但这世间上偏偏就是这样的不应该死的人,天天都死掉不知几许,倒是那些该死的人,个个福寿康宁,甚至是长命百岁。”
冯逢花呆了一呆,岳小玉又冷冷一笑接道:“姓冯的你若信任老子,老子就把徐姑娘的事,当作是老子老婆的事!”
铁老鼠忍不住插口问了一句:“小岳子,你已经成亲了?”
岳小玉道:“天天都成亲,晚晚换新人。”他分明是在开玩笑。
冯逢花怔怔的望着岳小玉,良久才说道:“你想怎样?”
岳小玉道:“你若信任在下,老子自然会全力抢救徐姑娘,否则一切免谈!”
冯逢花脸色一变,道:“要怎样证明冯某相信你?”
岳小玉道:“很简单,只要把镖银下落说出即可!”
冯逢花顽固地摇了摇头,道:“不!必须先救了芷若姑娘再说。”
岳小玉冷冷一笑,道:“这就证明,你一点也不信任咱们。”
冯逢花反问道:“你又何当信任冯某了?”
岳小玉哈哈一笑,道:“老子可以一点也不信任阁下,但阁下却非要完全信任老子不可。”
冯逢花怒道:“你太狂妄!”
“这个你也说对了。”岳小玉扬了扬眉毛。“老子可以狂妄,但你却不能!”
冯逢花脸色变得更难看:“你要杀便杀,何来这许多废话!”
岳小玉笑道:“你又再说对了,老子可以发誓:倘若你不把真相说出,老子就立刻一掌毙了你,然后掉头便走,再也不管徐姑娘的死活!”
冯逢花听到这里,冷汗已不由自主地涔涔而下。
岳小玉仰望天色,半晌又再笑吟吟地说道:“现在时候还早,你可以慢慢考虑考虑清楚,然后才再答复不迟。”
冯逢花的脸色阵青阵白,过了很久很久,才点点头,说道:“好,好!我说!但你若食言反悔,冯某就算做鬼也决岛不饶你!”
岳小玉道:“阁下大可以一千一万个放心,老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万鬼身缠身,冤魂不散,老是紧紧的跟着自己。”心中却在冷笑不迭,忖道:“老子天不怕地不怕,甚至牛鬼蛇神更加不怕,就只怕那天大大小小的美人鬼,实在个个都要命得紧!”
冯逢花可不知道岳小玉心里正在想着些什么,但他为了要救徐芷若,到这时候再也无法嘴硬起来。
他向岳小玉说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他说:“指使冯某劫这一支镖的人是……”下面两三个字,他是紧贴着岳小玉耳朵边才说的。他说得很细声很细声,旁人绝对没法子可以听得到。
但岳小玉一听之下,一双眼睛立刻就变了颜色。
他的眼红了,也不知道是为了震惊,还是为了极度的愤怒!
他突然一手揪起冯逢花的衣衫,恶狠狠的问:“你不骗我?”
冯逢花苦笑了一下,道:你若不相信,冯某也没话好说了。”
岳小玉直勾勾地盯着冯逢花看了久很,吐出口气道:“老子一定会把事情情查个水落石出的。你若欺骗我嘿嘿,你和徐姑娘都会没命!”
冯逢花道:“冯某愿意用咱们两人的性命作保!”
岳小道:“算了,老子自有老子的办法,咱们现在先去救姑娘。”
铁老鼠怔怔地瞧着岳小玉,道:“怎样救法?”
岳小玉道:“由谷护法引路,堂堂正正的冲进青木寨救人。”
“你疯了?”铁老鼠吓了一大跳。“这岂不是灯蛾扑火自取灭亡了?”
“什么灯蛾扑火,没的来由首先灭掉自己的威风!”岳小玉冷冷一笑,道:“我已决意如此,谁不赞同,可以速离此地,以免糊里糊涂的送掉了性命。”
铁老鼠立刻一拍胸膛,道:“你也别把区区瞧扁了,别的事情区区也许不会干,但舍命陪君子这种笨事,却是时常干之,而且愈干愈是出色内行,随时随地都会陷入忘我境界。”
小公主却忧形于色,道:“不知道青木寨里还有些什么高手?”
她两眼直视着谷铁邦,希望谷铁邦可以帮助岳小玉一臂之力。
谷铁邦沉吟半响,道:“如今占着青木寨的,乃是西府护圣。”
“西府护圣都来了?”小公主大吃一惊,连声都颤抖。
岳小玉却漫不经心地问:“西府护圣很厉害吗?”
小公主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西府护,是提龙王府里刀法最高的两位高手。”
谷铁邦也点点头,道:“小公主之言,绝不夸大,‘护圣三刀’,自出道江湖以来,从来也没有败阵过一次!”何谓之‘护圣三刀’?
护圣,就是‘金云刀圣’招欢万,及‘鸳鸯刀圣’贺天齐。”
“三刀呢?”
“招欢万以一柄金云大刀成名江湖,而贺天齐用的却是对赤谄鸳鸯刀,两人加起来合共有刀三柄,以是江湖中人,称两人为‘双圣三刀”。”
岳小玉冷冷一笑,道:“这两人年纪有多大?”
谷铁邦道:“招欢万四十出头,贺天齐三十七八左右,都不算老。”
岳小玉道:“谷护法,请恕冒昧,敢问双圣武功,比尊驾又有何区别?”
谷铁邦苦笑道:“相差了一大截。”
岳小玉故意问:“是双圣比你差一大截?还是你比双圣差一大截?”
谷铁邦忙道:“当然是双圣武功高强得多。”
岳小玉望着小公主,道:“你知道双圣为人怎样吗?”
小公主道:“招万人声大,贺天齐却深沉得多,都是很不好惹的角色。”
岳小玉道:“这两人在神通教里地位怎样?”
小公主道:“很高,但高到怎样的地步,我也不大清楚。”
岳小玉道:“你怕不怕这两个人!”
小公主眼睛里立刻闪动着惊惧的光芒,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众人都已明白她的心里的感受。
岳小玉吸了口气,又道:“双圣已背叛了万教主,是不是?”
小公主道:“是的。”
岳小玉道:“江湖上,许多人都说令尊是个极可怕的恶魔,这一点你承认不承认?”
小公主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但近来…”
“近来又怎样了?”岳小玉催促她:“说下去呀!到了这时候,你应该说老实话,不要再自欺欺人。”
小公主瞧着岳小玉,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们迟一点再谈可以吗?”
岳小玉本想说“不可以”但看见她脸上那种充满委屈的神色,心肠再也硬不起来,只得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也罢……”便不再追问下去。
谷铁邦也凝视着岳小玉,道:“岳少侠真的打算杀上黑草崖?”
岳小玉道:“当然是真的。”
谷铁邦道:“青木寨原来的盗匪喽罗,早已散掉了七七八八,而那些赖着不肯走的,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脚色,但提龙王府西府中的高手,却是万万不容漠视。”
铁老鼠瞧着着谷铁邦,道:“谷护法,你真的打算叛上加叛?”
谷铁邦道:“先前背叛万教主,既是一时糊涂,也是身不由主,如今既蒙岳少侠点化,以后做事,决不会继续糊里糊涂,不分青红皂白。”
铁老鼠淡淡一笑,道:“你敢再上青木寨吗?”谷铁邦慨然道:“谷某这条命本来就是拾回来的,又有什么事情不敢干!”
铁老鼠答话道:“但尊驾受伤不轻,虽有灵丹妙药保命却也不宜再妄动真力。”
岳小玉道:“鼠老兄言之成理,但这次杀上青木寨,除了在下之外,你们谁都不必动手。”
“你疯了?”小公主忍不住惊叫起来。“就凭你一个人,就想把青木寨里所有的人完全击败?”
岳小玉道:“山人自有妙计!”他一会儿自称“老子”会儿自称“在下”一会见又以“山人”自居,就算谈不上千变万化,也可说是花样百出,古怪之极。
冯逢花可不管岳小玉是个怎样的人,他最关心的人只有一个徐芷若。
岳小玉既已答应非救徐芷若不可,他也是绝对不会食言的。
×××
青木寨是强盗窝,但天下间最可怕的人并不一定的就是强盗。
也许,那些真真正正的强盗,平时根本就不像保强盗而是像个正人君子。
这一天,天气似乎比预料中还要好得多,在青木寨二十丈前的一座帐营里,乐青狮正在磨刀。
乐青狮在八年前拜了一个年纪比自己仅大三岁的武林高手为师,又在去年,在师父同意之下,再拜另一高手为师父。
他这两个师父,就是“西府护圣”!
他先拜贺天齐为师,六年后再被招欢万收录为徒。
他一人身兼两大刀法高手所长,日后自当有一番骄人成就。
在西府,人人都是这么想。
他自己也有这种想法,有时候,他甚至怀疑,天下间最高明的刀法,是否就和自己所练的刀法相差无几?
乐青狮也会过一些学剑的武林高手只他向这些学剑的高手挑战,甚至是展开血腥的杀戮,也想试一试,这些成名的高手究竟可以接得下自己几刀?
结果,他杀了八十九人,其中有不少连他一刀都接不住在多次争锋决胜,多次血腥屠杀后,乐青狮赢得了一个绰号:“百胜刀客”。
但乐青狮并不满意,他心里最大的梦想,是想自己成为“天下第一刀客”乐青狮是否具有这个条件?
×××
乐青狮每次磨刀,都一定亲自动手,而且绝不容许任何人在旁边观看。
熟悉他的人和他的手下,都一定很清楚他这个脾气。
有一次,他在房子里磨刀,门外已贴着一张条子,上面写着一个字。
那是一个“磨”字。就在他磨刀磨得最起劲之际,忽然有人推门而进。
乐青狮猛然抬起头,喝问道:“什么事?”
推门而进的,是他的一个表弟,这个表弟说:“你娘亲病了,而且情况很是严重,大夫说……”
但他还没有把话说完,刀光又在他眼前急速地划过他做梦也想不到,乐青狮竟然会向自己出刀,猛下杀手。
乐青狮的刀,他怎能闪避得过“你……你为什么要杀………我?”他在惊骇、绝望、愤怒中呼叫。
乐青狮脸上居然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缓缓的道:“你没看见门外那一个字吗?”
“门外?门外有什么字?”
“那是一个‘磨’字。”乐青狮叹了口气,道:“这个字的意思,是说我正在房子里磨刀,任何人都不能擅自闯人否则一定杀无赦!”
“连……连我也不例外?”
“当然不能。”
“那么……若是你娘亲呢?”
“她很清楚我这个规矩,我的两位师父也是一样。”
青狮解释道:“现在,你还满意不满意?”
他的表弟不禁发出了一声惨笑。
乐青狮那一刀,深深地划在表弟胸腹之间,那是绝对致命的一刀。
所以,这个表弟无论满意也好,不满意也好,结果都只有一条死路可走。
今天,乐青独又在磨刀了,他每次磨刀,脸上的神情都很沉重,心里仿佛有着一块巨大的石头。
帐营外插着一面大旗,旗上只绣着一个“磨”字跟随着他的手下,都知道这个“磨”字,不啻等于另外三个字:“鬼门关”!
×××
磨刀声音并不刺耳,但却很单调,单调而乏味!
乐青狮看来高大粗壮,但却很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他计算得很清楚,自从两年前他杀了表弟之后,他又已磨刀二十三次之多。
今天是第二十四次了再也没有人敢在他磨刀之际,擅自闯进他的房子。
就算是天大的事情,都必须搁下来,等候乐青狮磨刀完毕之后再说。
其实,乐青狮的刀很锋利,根本就毋须去磨,但每隔半个月左右他就会在房外贴上一张条子,上面写着一个“磨”字。
今天,他又磨刀。
他磨刀的时候精神很集中,往往有苍蝇飞到他的脸上甚至鼻尖上,他都不会挥手将之赶走。
但这一天,就在他磨刀磨得汗流浃背之际,忽然帐营裂开了一个小洞,接着洞里就钻出了一张陌生的脸孔。
这张脸孔很好看,脸上的神情却是俏皮之极。
乐青狮立刻紧紧盯着这人、沉声道:“你是从那里来的?”
这人嘻嘻一笑,道:“从来处来。”
乐青狮道:“你想不想活着回去?”
这人眨眨眼,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乐青狮冷冷一笑,道:“但你可知道现在这样子是很危险的。”
这人“哦”一声,笑道:“划破一个洞子阁下磨刀,难道会不见了一只鼻子那么严重吗?”
乐青狮这个人就算不见了鼻子,也不能算是最严重的事。
这人道:“更严重的又怎样?乐青狮道:“不见了脑瓜子。”
这人道:“阁下说的甚是,听说在两年前,令表弟也好像不见了脑瓜子。”
乐青狮摇摇头,道:“你弄错了,我表弟的脑瓜子没有给砍掉下来,说到底,他还是我的表弟,但你却不同了。”
这人笑笑:“我又有什么不同?是不是我有三头六臂?”
乐青狮道:“到这时候,难道你还有心情说笑,真是令人佩服!佩服!”
这人盯着乐青狮的脸,道:“你一定要杀我吗?
乐青狮道:“一定!”
这人道:“那么,在你我之间,必然会有一个人死定了,对不?”
某乐青狮道:“你放心,这个死定了的人,肯定不会是乐某。”
这人道:“何以见得?”
乐青狮道:“你几曾听过狮子会给兔子咬死的?”
兔子这人笑了笑,道:“就只怕狮子老眼错花,把豹子当作兔子。”
乐青狮冷冷一笑,道:“就算是豹子,也打不过狮子。”
这人道:“那倒未必,豹子虽然个子细小一点,但胜在更灵活,更凶狠。”
乐青狮道:“你以豹子自居?”
这人道:“就不算是豹子,最少也会是个兔子。”乐青狮笑了,笑得既阴险又残酷:“很好,我最高兴遇上你这种人!”
这人道:“为什么遇上我这种人,你更高兴?”乐青狮道:“杀一个骄傲的人,远比杀一个战战兢兢对手痛快得多。”
这人点点头,微笑道:“这就意想不到了。”
乐青狮道:“意想不到什么?”
这人道:“看你笨头笨脑,十足十像是个白痴屠夫,真想不到你居然可以说得出这种话来。”乐青狮勃然变色,道:“看你年纪青青,怎么说话如此刻薄?”
这人道:“再刻薄的说话,也杀不了人,总比你的刀仁慈千万倍,最少,你表弟若是我的表弟,他就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死在我的刀下!”乐青狮怒道:“那是他由自取,就和你今天的情况模一样!”
“样”字甫出口,刀光已闪起。
他这一刀,乃是含怒而发,招式名堂是“箭锁云山”只见刀势如箭射,帐营外这人若是稍为闪慢半分,都非要吃上一刀不可。
但乐青狮这一刀才射出,帐营又已裂出另一道更大的缺口。
这更大的缺口一裂开,一个人的身子已轻巧地闪了进来。
乐青狮一刀刺空,旋身舞刀再攻,而且一攻就是八刀之多!
“好刀法!”那是岳小玉的声音。
来者当然就是岳小玉,他在登上黑草崖之前,已听谷铁邦说过乐青狮的“磨刀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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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9 21:49: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刀客作人质 草崖见真章

常言道:“刀如猛虎,剑若飞风。”
乐青狮的刀,的确像是一条猛虎,而岳小王的剑,却时而像飞风,时而像灵蛇,形态变化之多端,真令人看得为之眼花缭乱。
乐青狮初时一点也瞧不起岳小玉,还以为不出三招两式,就可以把这可恶的后生小子收拾。
但岳小玉经过五年苦练武功之后,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乐青狮虽然号称“百胜刀客”但这一次显然遭遇上了劲敌。”
有生以来最厉害的一个劲敌。
他愈战愈是心惊,等到他把一套刀法重复地使完两次后,他忍不住问道:“你是什么人?”
岳小玉淡淡一笑,气定神闲地挥出了几剑,才慢条斯理地说:“老子姓岳,岳小玉便是区区在下,你现在懂也不懂?”
“岳小玉?”乐青狮不由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个名字,他自然是听说过的,但那已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五年前,他听人说过,江湖上不知道那里冒出了一个顽皮少年,这少年到处东闯西撞,闯下了无数弥天大祸,却也结识了不少风尘异人,武林朋友。
到后来,这顽皮的少年先拜“笑公爵”公孙我剑为师,其后更被“茹毛饮血鬼独夫”收为义子,际遇之佳,在当世武林来说,真是无出其右。
这还不算,过了不久之后,这岳小玉更成为饮血峰血花宫宫主,至于原来的练老宫主,却撇下这片庞大的其业不顾,独自在江湖上游游荡荡的,成为一个“老游侠”。
可是,后来不知如何,这位年纪轻轻的岳宫主忽然在江湖上消声匿迹,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死是活。
对于这种种传闻,乐青狮一直只是抱着一笑置之的态“虽然这小孩际遇奇佳,但毕竟还是无知小孩一名而度已,又那里能够成得了什么气候?”这是乐青独心里的想法。
无论如何,他决想不到,五年之后,岳小玉居然会杀上门来,而且用一种难以想像的剑法,把他彻底击败。
这一战,乐青狮若是赢了,岳小玉势必身首异处,当场惨死。
但岳小玉却没有杀乐青独,他只是把这个人完全制服然后问道:“服气不服气?”
乐青独没有回答他这一问,只是满眼血丝地嘶声说:“为什么不杀了我?”
“杀你?”岳小玉哈哈一知,道:“要杀你还不容易吗,又何必急于一时?”
乐青狮咬着牙,道:“你要怎样把我折磨才甘心?”
岳小玉擦了擦鼻子,道:“我为什么要折磨我?”
乐青狮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最好少点耍花样!”
“不行!”岳小玉一本正经地说道:“饭可以少吃两碗,花样少耍一点都不可以!”
乐青狮脸色铁青,恨不得地上有个大洞,可以让自己马上钻了进去。
但却使地上有个大洞,他想钻进去也是难乎其难的,因为岳小玉已点住了他身上七个重要穴道。
就在这时,又有三男一女走进帐营。
这三个男人,分别是铁老鼠、冯逢花及谷铁邦。
谷铁邦看见乐青狮这副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乐队长,这就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最佳明证啦!”
岳小玉眉毛一挑:“乐队长?什么队长?是吃饭队长还是杀人队长?”
谷铁邦道:“是西府前卫队队长,职位仅比护法稍低一线,但……”
“但是什么?”岳小玉毫不放松,立刻紧紧迫问下去,“是否这家伙十分嚣张跋扈,连你这个护法也不放在眼内?”
谷铁邦苦笑了一下,道:“在西府,除了他的一对师父之外,还有谁是他放得在眼内的?”
岳小玉“啊”地一声,笑道:“原来这位乐队长是恁地威风的,老子失敬!失敬之至!”
铁老鼠嘻嘻一笑,道:“既是老子,也就不必说什么失敬、失礼、失屁之类的客气说话了。
乐青狮脸色死灰,但仍怒目瞪视着谷铁邦,恶狠狠的说:“姓谷的,你好哇!好哇!”
“我却又已变成西府护圣门下的叛徒,那里及得上乐队长从一而终,决不朝秦暮楚。”
铁老鼠哈哈一笑,道:“谷老兄用辞不当,这样说,别人还会以为乐队长是个女流之辈哩!”
谷铁邦哂然一笑,道:“老夫肚内文墨有限,纵使用辞不当,乐队长也曾多多包涵的。”
乐青狮羞愧难当,真是恨不得立刻一头撞死
但岳小玉却偏偏不让他死。
“乐队长,你现在这条性命,实在他妈的十分珍贵,没有你,老子想救徐姑娘就难比登天了。”
“岳少侠……”冯逢花不禁惊喜地问道。
“你听过走马换将这四字没有?”岳小玉不等他问完,便已反问过去。
“听过!当然听过!”冯逢花点头不迭,道:“对了,咱们这一次也来个走马换将!”
岳小玉却摇摇头,道:“不是走马换将,咱们根本无将可换。”
冯逢花一怔,岳小玉接着又已微笑着说:“这位乐队长已不是什么大将,徐姑娘更是个弱质纤纤,以是换将’两个字,大大的不通,若说是‘换人’,倒还算是差不多了。”
“对!不是走马换将,是走马换人!”冯逢花陪笑不已岳小玉得意地干笑几声,忽然问谷铁邦:“外面那十个兔崽子怎样了?”
谷铁邦说道:“轻而易举,全都给咱们点了穴道,其中有一个给老夫一掌击毙了。”
岳小玉一怔,道:“为什么要毙了这个?”
谷铁邦道:“这厮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连老夫这等恶人也瞧得极不顺眼,所以索性把他一掌毙了!”
岳小玉点点头,道:“既是这等奸街,杀之不枉!杀之不枉!”
乐青狮却不断发出冷笑,嘲讽地说道:“谷护法,你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一个警恶惩奸的侠士了?”
他这句话才说完,岳小玉已一脚踢在他的面庞上。
这一脚踢得又重又快,休说乐青狮已被点住了穴道,即使他行动自如,也决计闪不开去。
“闭上你妈鸟嘴!”岳小玉一生气,骂人的说话就多姿多彩起来:“谷护法做不做侠士,干你屁事?”
蓦地看见小公主忽然嘟起了小嘴,不禁吐一口气,轻轻挨前问道:“是否嫌我的说话太粗俗了?”
小公主却摇了摇头,说道:“不……不。”
岳小玉皱了皱眉,道:“但看你的样子,好像有点不高兴似的。”
小公主叹了口气,道:“不,我只是为乐队长感到难过。岳小玉一怔,道:“是否我不该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来对付他?”
小公主又摇摇头,说道:“你不算残忍。”
岳小玉道:“我刚才狠狠的在他面上踢一脚,难道还算是很仁慈?”
小公主叹口气道:“若和他对付敌人的手法相比,你这种惩治的方法实在微不足道。”
岳小玉眉毛一扬,道,“他怎样对付敌人?”
小公主的脸忽然一阵白,呐呐道:“我……我说不出口。”
岳小玉道:“别害怕,我给你勇气,说呀!”
小公主却还是不断的摇头,只是喃喃地说:“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岳小见她坚不肯说,不由面露失望之色,但小公主接着却对谷铁邦说:“谷叔叔,你说给小五哥哥知道好了。”
她忽然叫出这和以一句“小五哥哥”岳小玉一听之下,登时身子酥了大半截,心想:“这番死也,小玉哥哥英雄难过美人关,将来见了万层楼,也不知道究竟是敌是友!”
心念一转,又自忖道:“老子可不是见色着迷,为了女子而忘却大义之辈,那万层楼虽然练功走火入魔,形势不妙之又不妙,但他若果如江湖传闻一般大奸大恶,老子还是不会放过这老奸贼的。
他愈想愈远,谷铁邦却在这个时候说道:“乐队长对付敌人及属下的手段,十分厉害。”
岳小玉眉毛一挑,说道:“怎样厉害法?”
谷铁邦道:“有时候,斩两掌,然后浇以酸醋,或是撒上很咸很咸的盐水,有时候,以沸油浸其下体,更有一次把一个老妇的舌用针猛刺,直至血流殆尽身亡为止……”
岳小玉听得眉头紧皱起来,说道:“够了够了,别再说下去,免得影响区区的胃口。”
铁老鼠早已忍不住骂了起来:“好家伙,恃着懂得几下武功,便胡乱杀戮,真是百死不足以蔽其,这种人,还谈什么走马换将,倒不如干脆把这厮一刀一刀慢慢宰割,直到他气绝毕命为止!”
冯逢花听得脸色骤变,忙道:“不!这个万万不可以这个姓乐的纵然万分该死,但芷若姑娘却很是无辜。”
“冯老兄放心!”岳小玉立刻道:“咱们这次杀上黑草崖,绝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要救徐姑娘脱离险境!”
冯逢花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感激之色:“岳少侠说得好。”
“说得好,不如干得好。”岳小玉道:“咱们继续杀入青木寨也!”
×××
青木寨内,有一座铺满了细砂的练武场。
这时候,练武场内只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嘴唇干得已爆裂开来的女子这女子已很疲倦了,但却还是不能不站立着。
她被关在一个狭小的铁笼里,这铁笼的构造,相当独特,当人被关进笼里之后,就只能笔直地站立着。
这笼子,就像是明朝东厂所用的站笼,站笼又称为立伽”根据野获编云:“近来厂术多用重枷,而最毒则为立伽,荷此者不旬日必绝,偶有稍延者,命锉低三数寸,则顷刻陨矣
现在,徐芷若就被囚于站笼之内,除了笔直地站立之外,她既不可以坐下,更不可以躺下来休息。
冯逢花一看见徐芷若这个样子,立刻就疯似的要抢前救人,但岳小玉却拦住了他,沉声道:“徐站娘还活着,但你若这样子冲过去,她马上就会看见,你死在她的眼前。”
冯逢花嘶声叫道:“我不怕!”
岳小玉冷喝一声,道:“你当然不怕,但徐姑娘又怎样你忍心抛下她一个人,以后过着孤伶伶的悲日子吗?”
冯逢花瞪大眼睛,想说话,但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岳小玉又道:“你别着急,别忘了咱们手里也有一个乐青狮。”
冯逢花这才吐一口气,说道:“对!那些狗难种若敢动芷若姑娘一根头发,咱们就把这姓乐的杂种碎毙万段!”
岳小玉道:“你瞧,塞里有人走前来了。”
青木寨内,缓缓地走出了八个人。
这八个人,都是黑衣银裤,腰间系着绣金线镶明珠的阔带子。
谷铁邦脸色一沉,道:“这些全是蝙蝠武士?”岳小玉皱皱眉,“这算是什么玩意?这几个人武功都很高吗?”
谷铁邦说道:“不算很高,却也绝不太弱,但最可怕的,却是这八个人都是死士。”
“死士?”岳小玉“哦”一声,道:“是否那些一出手就要和敌人拼个同归于尽的家伙。”
谷铁邦吸了口气,道:“不错,就是这一种。”
岳小玉问道:“他们从前是否你的下属?”
“不!”谷铁邦摇摇头,道:“这一次到黑草崖,老夫只带了几个人来,其余都是双圣麾下的武士,高手……”
岳小玉忽然大步上前,向那八个蝙蝠武士道:“你们都不是怕死的武士吗?”
没有人回答。
岳小玉又冲前两步,指手划脚的说道:“老子最看不顺眼的,就是你们这种笨人!”
还是没有人说出半个字,甚至没有人瞧着岳小玉,仿佛当作岳小玉已经是个死人。
岳小玉却不在乎,又再哈哈大笑,道:“死士者,不怕死之士也,每战抱必死之心而赴会也,对不?”
这一次,铁老鼠在后面和应,接口道:“是的!正是这样。”
岳小玉用三根手指发出“得”的一声,笑道:“这种比拼的方法,有人认为很划得来,比方说,某甲武功高强,若某乙与之交战,必败无疑,但由于某乙是个死士,死死活活早就置诸度外,所以纵使明知危险,也绝不闪避某甲致命的袭击,从而争取到拼命的一招,于是某乙固然死也,某甲也同样活不下去,最后,大家一声儿同赴黄泉,拜会阎王老爷!”
那八个蝙蝠武士依然站着,动也不动,就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岳小玉的说话。
岳小玉又笑了笑,接道:“你们现在有八个人,倘若以对八,一条命换一条命,咱们这一边可还不够人数奉陪哩,所以,在下认为,倒不如由小弟以一对八,怎样?”
“狂妄!”有一个蝙蝠武士出口了。
他一开口,武器也已同时出手。
他用的武器是寒光闪闪的峨嵋刺。
这蝙蝠武士出手极快,众人只是精光暴闪,看得连眼都花了,而就在这刹那间,他已向岳小连攻十二招。
这十二招全是进手招数,根本就没有半点防御的架式在内。
但不妨御的进攻,往往也就是最佳的防御。
岳小玉连续接下十二招,始终没有反击过去。
他若反击,蝙蝠武士就会以攻对攻。
命换一命。
这是死士的打法,也是最可怕的拼命争杀。
小公主忽然有着心惊肉跳的感觉,她想叫岳小玉撤退,但却又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
谷铁邦好像已看出小公主心里的想法,使在她耳边悄悄的说:“别担心,岳少侠一定可以应付得来。”
小公主却打了一个寒颤,说道:“但这八个都是不要命的死士……”
话犹未了,岳小玉已抽出倚马神剑,而且迅速展开了反击。
他的反击并不是一招,而是八招。
他一出手要对付的,也并非只是一个蝙蝠武士,而是八个蝙蝠武士。
招出如风,剑快如电,在八招之内,他竟然用剑砍断了八双右掌!
他这个人就像是旋风,旋风一卷,这八个死士的右手就全都不见了。
这是何等惊人的剑法?
八个蝙蝠武士都不怕死,但这一次,他们所受到的创伤,却比死亡还更痛苦、还有难受?
八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极度的惊惶,也充满了极度的怨毒。
岳小王却在这时候向他们说:“死,并不一定靠得住就像在下,如今依然毫发无损,但你们怎样了?”
其中一个蝙蝠武士忽然放声嚎哭了起来,绝望地叫喊:“我的手!我的手……”
这个蝙蝠武上的年纪还很细小,最多不超过二十岁。
岳小玉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现在一定很痛恨但倘若这件事能令八位不再做死士,那就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啦!”
他这句话才说完,正在嚎哭不已的蝙蝠武士忽然倒了下去。
他是仆倒在地上的。
他的背脊已完全碎裂,他给一柄极沉重的大刀劈了一下。
那柄大刀,就是招欢万的金云大刀。
×××
招欢万出现了。
他既出现,贺天齐自然也在左右。
西府护圣联袂出现,练武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紧张起来
也许有一个人例外,那是岳小玉。
他的表面上不紧张,心里也同样不觉得紧张,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两位想必是西府护圣了?”
腰佩火焰鸳鸯刀的贺天齐首先冷冷一笑
“好说!你是从那一门那一派来的?”
“好说!”岳小玉道:“随意门。”
“什么?”贺天齐冷冷一知,道:“江湖上有这么一个门派吗?”
岳小玉淡淡一笑,说道:“怎么没有?你若没听过,现在就不妨听个一清二楚吧。”
招欢万大刀往地上用力一顿,冷哼道:“此等寂寂无闻小门派,咱们全不知道,那是丝毫不足以为奇的,但如今却有一件令人大惑不解之事摆在眼前!”
贺天齐道:“招兄是何所指?”
招欢万冷冷一笑,道:“咱们的小公主,何以居然会跟这种江湖无赖厮混在一起了?”
“招圣爷,岳小玉绝对不是什么江湖无赖。”小公主立刻叫嚷起来。“他是个……”说到这里,一急之下不知道应该怎样接续下去。
招欢万怪笑一声,道:“不是无赖,那是小淫贼了?”
“不!”小公主的脸陡地红得很厉害,“他是个好人!好人?”
招欢万狂笑不已,道:“小公主,你大概给这个小淫贼迷住了,江湖上,有谁不知道,这个姓岳的小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个小无赖、小淫贼?”
“那是冤枉的!”小公主一急,就好像想哭了出来。
“冤枉?怎会冤枉了?”招欢万脸色一沉,道:“你怎么不去瞧瞧镜子?”
小公主一愕,岳小玉已把她拉开一旁,两眼直瞪着招欢万:“她很美,瞧不瞧镜子都很美
很美!真的很美!”
招欢万冷冷道:“可惜她现在已给你这个淫贼弄得神魂动颠倒,甚至男女不分了!”
小公主怒道:“这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闹着玩,要尝试一下女扮男装的滋味而已。”
招欢万嘿嘿冷笑:“女孩子学坏,往往就是什么都想试试,看来,你现在已不再是什么黄花闺女了。”
他最后一句话,真是刻薄毒辣之极,小公主一听之下差点没有当场晕倒了过去。
岳小玉自然也是心中有气,而且是大大的生气,但很奇怪,他居然可以抑上来,并未立刻发作。
冯逢花却已按捺不住,怒道:“你们太过分了。”
招欢万冷冷道:“你就是冯逢花?”
冯逢花一拍胸膛,大声回应道:“正是冯逢花,你们快把徐姑娘放了!”
招欢万哈哈一笑,道:“要放人,那很容易,你先过来罢。”
冯逢花正想冲前,岳小玉却突然点住了他的灵台穴。
冯逢花脸色一变,叫道:“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岳小玉淡淡一笑,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把芷若姑娘救回来吗?”
冯逢花吸一口气,无话可说。
也许他现在仍然很想冲过去,不管是死是活,也要和徐芷若靠在一起,永不分离。
但岳小玉点了他的灵台穴,他想冲过去也不行。
招欢万又是冷冷一笑,对岳小玉道:“冯兄想救回他的心肝宝贝大美人,你又何心从中作梗?”
岳小玉道:“救人归救人,但却不可乱却咱们原先定下概来的步骤。”
招欢万道:“然则阁下又有什么高见了?”
岳小玉哂然一笑:“老子那里会有什么高见了,况且人在江湖,倘若单凭一张嘴巴三寸不烂不舌,到最后一遇上老虎,还是有理说不清的
。”
招欢万轰声大笑,道:“说了大半天,还是这几句话最有道理,你想怎样,不妨直说。”
岳小玉道:“换人。”
招欢万瞳孔一缩,冷笑道:“怎样换人呢?”
岳小玉道:“以乐队长之性命,换回徐姑娘的自由。”
招欢万道:“就是这样简单?”
岳小玉道:“本来就这样简单,用不着把事情弄得太复杂,那样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
招欢万干笑一声,然后侧着脸问贺天齐:“老贺,你认为怎样?”
贺天齐板着脸,点点头,道:“可以的。”
招欢万眉头一皱,面色诧异地说道:“真的可以?”
贺天齐道:“为什么不可以?但有一件事,却非要事先声明不可。”
招欢万道:“是什么事?”
贺天齐道:“除了冯逢花之外,无论用谁来换人,这个姓徐的女子都会先咽了气,然后才放出站笼外。”
冯逢花急道:“不可以!就用我这条命来换好了。”他还想再说下去,但岳小玉却倏地点了他的哑穴,不让他再说出半个字。
这时,乐青狮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岳小正偏偏靠近过来,冷笑道:“乐队长,价钱的耳朵若没有毛病,已应该听得见师父们怎样说罢?”
乐青狮一言不发,但脸色愈来愈是苍白。
贺天齐在那边冷冷一笑,道:“岳朋友,你也用不着挑拨离间,青狮终究是咱们的好徒儿,你若敢动他一根汗毛,嘿嘿嘿……”
听见这几句话,乐青狮方始神色稍宽些。
岳小玉却听得眉头紧皱,道:“啊呀,这岂不是谈不拢。”
招欢万道:“怎会谈不拢?冯逢花又不是你的老子,把他交出来,彼此都可以得偿所愿,正是何乐而不为?”
“不为!不为!大大的不为!大大的不可以为!”岳小玉摇头摆脑,道:“不如这样罢,你们那样杀了徐姑娘,咱们这边把乐队长脑瓜子砍将下来,然后各走各路,河水不犯井水好了。”
小公主大不赞同,叫道:“不!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岳小玉问道:“莫非你又有好的方法了?”
小公主吸一口气,半晌答不上话。
蓦地听见招欢万大喝一声:“谷铁邦,你怎么不站过这边来。”
谷铁邦神色自若,淡淡道:“真对不住,老夫已大彻大悟,再也不想跟两位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招欢万脸色一寒,道:“好哇!你竟敢背叛咱们了?
“若说到背叛,那是跟你们两位学回来的。”谷铁邦冷冷的说。
招欢万冷笑道:“你想窝里反,卖主求荣,真是做梦!”
岳小玉摇头不迭,道:“说是窝里反,倒还未当不可但把卖主求荣这四个字用在谷护法身上,却是离题万丈,大大的不对了。”
招欢万哼一声,道:“谷老儿为人如何,我比谁都清楚你们若不是给了他许多好处,他又怎肯脱离西府?”
岳小玉还要再为谷铁邦分辨,但谷铁邦却已截然道“:笑骂由人笑骂,猜疑也任由别人猜疑,岳少侠又何必为了老夫而多费唇舌?”
岳小玉微微一笑,道:“难得谷护法深明大义,晚辈佩服,佩服!”
谷铁邦给他这么一说,一张老脸不由涨红起来,道谷某从前作恶多端,深明大义这四个字,怎么说也占不到我身上来。
铁老鼠插口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正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谷护法休再为过去之事而生介怀。”
招欢万捏紧金云大刀,喝道:“少废话,你们到底交不交人?
“啧啧!”岳小玉摇头叹息:“问题并不在咱们,而是你们直到现在还弄不清楚形势,冯逢花是决不会落入你们魔掌里的了,若是诚意嘛,便干脆一点爽快一些把徐姑娘放出来,正是皆大欢喜,免伤和气,阿弥陀佛,一室皆春。”招欢万面色森冷,道:“这么说,咱们是永远谈不拢的了。”
岳小玉耸耸肩,道:“既然不拢,要就各走极端,不然便只得以武会友,双方比个高下,来决定彼此的命运。”
“好胆!”招欢万精眸万芒一闪,一抖大袖,倏地身形急展,金云大刀“呼”声怒攻岳小玉
“啊唷,真的来人!”岳小玉怪笑一下,轻轻地把身子向后一仰,闲开招欢万这一刀。
招欢万两眼圆睁,继续欺身直进,蓦地刀势一转,以刀柄反手疾刺岳小玉胸前华盖穴,这一刀招沉力猛,众人但闻刀啸声异常凌厉,威力之强劲,真个是非同小可。
岳小玉连连闪避,一面闪一面说:“好厉害的刀法,再打下去,老子只怕很难支持到三十万招以上啦!”
“三十万招?”铁老鼠明知他正在大要花样,先凑兴地问:“三十万招要打到什么时候。”
岳小玉道:“就算它一天一万招好了,三十万招一直打下去,大概要足一个月左右。”
铁老鼠哈哈一笑,道:“这姓招的刀法很费力,别说是三十万招,便是使它三百招,也得浑身大汗,气喘如牛!”
岳小玉摇头不迭,道:“鼠老兄言之差矣,人家是西府!绝顶高手、又怎会如此脓包?”
铁老鼠道:“若非脓包,也不会使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来对付冯逢花。
岳小玉“唔”一声,道:“这也不无道理,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向一个不禁风的女子打主意,真是没种。”
招欢厉再有耐性、修养再好、听到这里也难免为之冒火。但他一冒火、脚步和刀法立刻就有点乱了。
贺天齐冷眼旁观,不禁既是惊讶,又是迷惑。
这少年虽然已长得十分高大,比起铁老鼠最少高了个头以上,但他还是很椎嫩的,看来最多还不超过二十岁。
如此年轻的人物,怎可能拥有如此高明的武功。
初时,他满以为厉可以在三十招内取胜。
但三十招过去后,招欢厉不但未能取胜,而且还渐渐落在下风。
反观岳小玉,他一直气定神闲,而且还可以一面拆招面从容不迫地跟别人谈话,双方强弱之势,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贺天齐愈看愈不对劲了,他不能让招欢厉败在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子手里。
西府双圣,如今正如日方中(最少在招、贺两人心目中认为如此),倘若败在一个如此年轻的小子手里,将来又还有什么指望。
想到这里,贺天齐不再迟疑了,他以极疾迅的手法把一对赤焰鸳鸯刀抽出,一声不响地加入战圈,与招欢厉联手合击岳小玉。
铁老鼠脸色一凝,叫道:“小岳子,以一对二,是不是有点不妙了?”
“当然大大的不妙。”岳小玉苦着脸,道:“这个姓招的很腥,身上的气味像是死鱼,想不到这个姓贺的更加乖乖不得了,简直有如腐尸一样,身上气味令人欲呕……喔……”说着,好像真的想要呕吐,脸上的神情怪异之极。
铁老鼠心中暗暗好笑,忖道:“对付这两个魔头,小岳子似乎很有办法。”
这在这时,场中形势已有改变。
贺天齐以一双赤焰鸳鸯刀护住招欢厉,表面上看来招欢历已退下一线,但实侧仍然以招欢厉之金云大刀作为进攻主力。
金云大刀是利攻不利守,尤忌近身拼搏。
贺天齐比谁都更明白招欢厉刀法上的优点与缺点,也知道怎样才可以让招欢厉的金云大刀发挥最凌厉最致命的的攻击。
招欢厉在贺天齐掩护下,妨守方面显得倍加严密牢固,而金云大刀也更加攻得酣畅淋漓。
一时之间,岳小玉连退五步,招欢厉更是奋尽平生之力,下手绝不容情。
小公主看得黛眉紧蹙,一副心惊肉跳的样子,岳小玉侧眼瞧见,心里不由一阵陶醉。
“小公主美人儿为情郎忧心忡忡,足见情义不假,所以小岳子就算为你拼命也是应该的。”
他愈想愈是忘形,差点给招欢厉一刀齐腰砍中,虽然在最险一刹那间还是避过了,便还是不禁为之暗中捏出一把冷汗。
“强敌当前,分神不得。”岳小玉暗自警戒,不再稍有半点轻敌。
招欢厉与贺天齐联手后,战势一度改观,招欢厉心中冷笑。
“小子,这次还逃得了吗?”及至那一刀险些砍中岳小玉后,招欢厉更加认定,岳小玉已成强弩之末,不消多时便得败阵下来。
可是,岳小玉真的已成强弩之末吗?
非也!
岳小玉不但没有变成强弩之末,而且忽然又再神威大发,使出一连串精妙得令人为之目眩的剑法来。
剑是好剑一一倚马神剑。
若论剑招,更是随意所之,绝不拘泥,正是:“气之所至,无招变有招。”
招欢厉虽然刀刀都是狠招杀着,但自始至终,仍然没法子伤到岳小玉丝毫肌肤,反观岳小玉,他剑招之妙,出手之快,无一不是第一流高手的风范。
贺天齐愈是心寒,忖道:“这小子邪门得紧,若再不速速解决此人,只怕咱们今天就要栽倒在黑草崖上。
心念及此,立时刀势倏转,有如急骤泼雨般向岳小玉欺身逼进。
岳小玉“啊哟”一声,叫道:“看不出你也会发狠发恶也罢,老子奉陪到底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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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9 21:51: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章 双圣各伤死 一剑定威名

贺天齐本来不想说话,但这时却还是忍不住回敬了一句:“就只怕你奉陪不了多久……”
语声未落,忽然右胁一阵冰凉,居然已给岳小玉刺了剑,登时的鲜血汩汩直冒。
招欢厉脸色一变,喝道:“小子,你再敢放肆,那婆娘性命立刻不保。”
岳小玉最讨厌他这种说话,当下也不再客气,又是剑向招欢厉刺去。
招欢厉本已把金云大刀舞得泼水不进,便岳小玉的剑却还是可以没声没息地刺入他的咽喉。
×××
招欢厉狂吼着倒下,他至死也不肯相信,西府双圣会败在一个如此年轻的剑士手下。
贺天齐本来也不能相信,也不以接受这种事。当但事情的确已发生了,西府双圣在黑草崖上遭遇到最怪重的失败。
招欢厉已死,便贺天齐却不想陪着他共赴黄泉之路。
他在惊惶,羞渐,失望中退后,一步一步地退后。
岳小玉不再嬉笑了,他的神情变得严肃,就像个铁面无私的官员。
“跪下!”他居然这样喝令贺天齐。
贺天齐的脸色立刻变了颜色,他的脸庞变得比泥土还更难看。
“你说什么?”
他愕然地盯着岳小玉。
岳小玉手捏倚马神剑,冷笑着道:“你是否觉得这两个字很好听?”
“我只是听不清楚……”贺天齐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在不断咒骂着岳小玉。
“真的听不清楚?”岳小玉冷冷一笑,道:“这么说,你的耳朵一定不怎么灵了。”
贺天齐吸一口气,强颜一笑,道:“也许是有点不灵罢。”
话犹未了,左耳突然又是一阵冰凉,血水又再飞溅直到这一刹那,他才知道岳小玉的剑有多快。
岳小玉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仿佛并不是他削掉别人的耳朵,而是自己的耳朵给别人削掉下来一样。
他冷冷的瞧着贺天齐,道:“怎么了,现在你的耳朵还灵不灵?”
贺天齐连番受挫,早已冷汗如酱,身子抖个不停。
他自出道江湖以来,几乎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即使是提龙王府主人万层楼,也从来没有对他呼呼喝喝,气指颐使。
但在这一战之后,和他并肩作战多年的招欢厉死了,而他自己也蒙受着难以忍受的侮辱。
他想孤注一掷和这年轻人拼了,但双方优劣之势是那么明显,他就算想同归于尽,也是妄想的。
他现在唯五可行之法,就是自灭戕毕命,一了百了,可是,他既不老,也不想死去。
最后,他只好哭丧着脸,在岳小玉的面前跪了下来。
岳小玉这才满意地笑了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老人家若早一点跪下,老子也不会要你白白赔上一只耳朵。”
贺天齐忽然掩面大哭。
岳小玉“嗯”一声,奇怪地问:“说得好好的,怎么号哭得像个丢掉了钱包的妇人了?”
铁老鼠心中暗暗好笑:“你占尽了上风,自然说得好好的,若是易地而处,只怕你会哭得厉害百倍。”
但对于贺天齐那样的人物,居然会败了便哭,也是觉得相当诧。
异贺天齐哭了好一会,才苦着脸说:“咱们双圣技不如人,无论怎样都是无话可说的了,但你怎么不杀了贺某?却要一剑一剑,一着一着的把贺某加以折磨?”
岳小玉望着他,良久才叹了口气,道:“你以为老子是什么人?老子是岳小玉,可不是个嗜杀的杀人王,唉,天下间过瘾的事情不少,也许有人得杀人这种事十分过瘾,但老子却认为一点也不过瘾,正是可免则免,没有必要,又何苦做个满手血腥的屠夫?”
贺天齐呆了一呆,岳小玉接着又说道:“老子要你跪下,并不是存心要羞辱,只是希阁下好好反省一下,你们这样对付一个手无寸铁,弱不禁风的女子,是否太过分了?”
贺天齐呐呐道:“是……是过分了一点……”
“放屁!这不是过分了一点点,而是大大的过分,你们就是他妈的没有人性!”岳小玉的怒火一来,也不顾得小公上就在身边,骂人的粗话又再搬出。
贺天齐给岳小玉这么一驾,登时垂头不语,肩上、左耳处进流的鲜血却是更多了。
流了那么多血,就算是铁汉也快要熬不住。
贺天齐的脸已渐渐变得完全没有血色,看来就像是张白纸。
“他妈的蠢驴。”岳小玉又现骂:“你实在懂不懂人性?怎么直到现在还不叫喽罗把徐姑娘放了出来?”
贺天齐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转过脸怒声道:“你们这些蠢材,还不快快放人,是不是想作反了?”
岳小玉铁青着脸,心中却在笑道:“他妈的,没有你这个命令,那些蠢材若是放了徐姑娘,那才是作反!”
贺天齐命令一下,徐芷若立刻就给释放了,但她受尽折磨,身子已虚弱得很,虽然给释放出来,但人却有如摇风摆柳似的,小公主连忙上前把她扶住。
冯逢花当然是紧张到不得了,他匆匆趋前问这个问那个,又狠狠的瞪着贺天齐,最后更忍不住一脚向贺天齐的胸口踢过去。
但他这一脚才踢出一半,岳小玉便已一掌劈在他的膝盖上。
冯逢花连忙缩脚,岳小玉冷冷道:“你这算是什么?想鞭尸三百吗?”
冯逢花涨红了脸,道:“他还没有死,怎算是鞭尸?”
岳小玉冷冷道:“有些人,活着有如死了,当然也有些人死了仍然等如活着,你懂不懂?”
冯逢花“呼”的吐出口气,道:“我不懂!”
岳小玉道:“你瞧,这姓贺的如今虽然还没有断气,便和一个死人又有什么分别?你现在想踢他一脚,就算不是鞭尸,最少也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
冯逢花僵住,无言以对。
岳小玉横了他一眼,忽然叹了口气,挥着手道:“算了,老子也不想跟你计较,你带着徐姑娘走罢!”
铁老鼠忙道:“这怎么可以?”
岳小玉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铁老鼠立刻压低了嗓子,道:“那一支镖……”
岳小玉道:“这个不必担心,他早已说出了真相。”
铁老鼠皱了皱眉,道:“话虽如此,怎知道他的说话是否靠得住?”
岳小玉道:“我相信靠得住。”
铁老鼠道:“万一他撒谎骗你一骗,那又怎样?”岳小玉说道:“不会的,他没有这个必要,而且,他也想我替他出了这一口鸟气。”
铁老鼠想了想,觉得岳小玉之言也很在道理,便不再说些什么。
徐芷若在小公主扶持下,坐在一株大树下歇自片刻,精神已渐渐好转。
冯逢花一直小心翼翼地在旁看守着,铁老鼠不由叹了口气,对岳小玉说:“想不到一个江湖大盗,会是一个如此痴情的汉子。”
岳小玉笑了笑,道:“英雄固然难过美人关,大盗也是样的。”
铁老鼠干笑一下,在岳小玉耳边悄悄道:“什么美人?这徐芷若跟小公主相比,可差了一大截。”
岳小玉撇了撇嘴,道:“是又怎样?跟小岳子可没有什么相干。”
“怎会没有相干?”铁老鼠神秘地一笑,道:“照区区看小公主对你实在不错。”
岳小玉的脸红了一红,两眼眨了眨,道:“他对你也是不错嘛。”
“当然不错,小公主对区区很是尊敬,还把我当作是同胞亲哥哥。”铁老鼠自豪地一笑,接着又再暧昧地在岳小玉耳边轻轻说道:“但她对你却不同。”
“够了够了,小岳子不是笨人,你不必解释得这样清楚。”岳小玉一手按住铁老鼠的嘴巴,道:“现在咱们什么事情都不用说,先办了正经事,其他事情押后慢慢再谈。”
×××
黑草崖一役,岳小玉大获全胜。
西府双圣一死一伤,岳小玉虽然没有杀了贺天齐,但却也废了他的武功,至于乐青狮,也遭遇到同一命运。
对于岳小玉来说,这才是真真正正扬名立万的一役,在此之前,除了极少数人(例如布狂风、练惊虹、展独飞夫妇等等)之外,谁也不相信五年前还是小无赖一般的岳小玉,居然可以击败西府双圣,把徐芷若从龙潭虎穴中拯救出来。
铁老鼠眼见小岳子武功比从前判若两人,不禁既是惊诧,又是十分兴奋。
冯逢花也很感激岳小玉,他虽然愿意为了金子银子而拼命,但在这个江湖大盗眼中,最重要的还是徐芷若。
倘若没有徐芷若,他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至于金银财帛,更是有如粪土般不屑一顾了。
谷铁邦本来想一直跟着岳小玉,但岳小玉却对他说:“谷护法,你怎么不去找万教主?”
谷铁邦脸色发白,良久才叹息一声,道:“老夫背叛了万教主,已没有面目去见他老人家。”
岳小玉道:“这也不是办法,一个人若老是逃避,一定不会活得愉快。”
谷铁邦道:“老夫自己活得愉快不愉快,其实已经不怎么重要,倒是万教主,他若看见我这个叛将回去,一定会很不高兴。”
岳小玉道:“你又没见过万教主,怎知道他会不高兴?”
谷铁邦愣住,虽然嘴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但心中却在想:“这话也不错,怎晓得万教主一定不肯原谅我这个叛徒?就算他真的不原谅,把我宰了,也是罪有应得,怪不了任何人,反而可以了却一件心事。”
若在一天之前,他就算做梦也不会有这种想法,但经过今天的教训和看见西府双的下场后,他的心已和天之前截然不同,对人和事的看法也有了极大的差别。
这好像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却的确发生了,而就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
他终于完全同意岳小玉的见解,道:“你说得对,我应该回去见万教主和万大小姐,告辞了
小公主对他道:“你有办法找到我爹吗?”
谷铁邦道:“总有办法的。”像他这种人,说有办法就定有办法。
谷铁邦离去后,铁老鼠不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在这几个时辰之内,咱们好像已解决了不少事情,但这些事情,却根本就不是咱们的事,而是别人的事情。”
岳小玉道:“但你不能说别人的事跟咱们的事全没关系。”
“这个自然。”铁老鼠叹了口气,道:“天下间最麻烦之事莫过于此;分明自己身上有一大堆事情非要办妥不可,但却得首先解决别人的事,然后才能去办自己的事情。”
岳小玉道:“幸好现在总算把别人的事情解决了。”
铁老鼠道:“你有什么打算?”
岳小玉道:“离开这里,到洛阳城去。”
铁老鼠一怔:“洛阳?咱们到洛阳有什么事?”
岳小玉道:“找一个人。
铁老鼠道:“找谁?”
岳小玉道:“豪赌公子。
“豪赌公子?”铁老鼠两条眉毛立时一扬:“你也知道江湖上最近出现了这么一个人物?”
岳小玉淡淡道:“你以为我是个蠢蛋?还是个面壁了三十年的和尚?”
铁老鼠讪讪一笑,道:“你从来都不笨,既然你想找这个人,区区自当奉陪到底,但且容鼠老兄问一问:豪赌公子是否跟这一支镖有关?”
岳小玉的答只有两个字,他说:“是的。”
铁老鼠闻言,登时精神一振,接着对小公主说:“你去不去洛阳。”
小公主鼓了鼓香腮,半晌才说:“我……我不知道。”
铁老鼠大奇,道:“这是你自己可以决定的事,怎会不知道?莫不是忽然害臊起来了?”
他不说犹可,一说之下,小公主的俏脸登时一片涨红。
她连忙扭转身子,说:“我不去洛阳了。”话才说完,人已匆匆向北急走。
但她才走出几丈,岳小玉已追了上来,一手拉住她的右臂:“小公主,等等。”
小公主用力挣开,喘着气说道:“不要阻我,我要回去见爹。”
岳小玉却还是拦在她面前,柔声道:“你要见万教主那是谁也阻挡不了的,但迟一点才回去行不行?”
“不行!”小公主拼命的摇头,咬紧着嘴唇说:“我离开他已太久了,他会挂念我的。”
岳小玉说道:“万教主挂念你,但我呢?”
小公主的一颗心立侧“卟卟”乱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样对答,便说:“铁大哥会照顾你的。”
岳小玉忽然又抓紧着她的手,眨着眼说:“鼠老兄还是鼠老兄,你还是你。”
小公主急了起来,说:“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放过你?”岳小玉眼色倏地一变,接着怔怔地瞧着小公主又红又急的脸:“你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了?是个采花淫贼?还是个吃人妖怪?你说!你说!”
“不!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小公主给他的说话吓了一大跳:“我也不会相信你是个这样的人。”
岳小玉这才面容一宽,道:“这就是了,难道你和我在起,一直都很不愉快吗?”
“不!和你在一起,比什么事情都更令人感到愉快。”小公主情不自禁地说。
岳小玉高兴地叫了起来:“这好极了,咱们一起到洛阳去会一会那位豪赌公子。”
小公主仍然摇摇头,道:“不行。”
岳小玉听见这两个字,脸色立刻又沉了下来,就像是给人迎头烧了一桶冰冷的水。
“为什么不行?”
小公主迟疑了半响,才道:“我曾经冒认是岳小玉,这件事,我一想起就很生气。”
“生气?生谁的气?”
“自己生自己的气。
这就他妈的十分多余了。”岳小玉双手挥动着,道:若是别人冒认岳小玉,就算那人自己不生气,老子也一定大大的生气,但你却不同。”
小公主愕然地凝视着岳小玉,道:“我又有什么不同?”
岳小玉道:“因为你是个好女孩。”
小公主道:“我又有什么好了?”
岳小玉道:“你聪明、美丽、心肠又好,有你这样的小公主冒充岳小玉,我是高兴还来不及的,又怎会为了这件事而生气?”
小公主眨动着长长的睫毛:“是真的吗?”
岳小玉道:“当然千真万确,你若不相信,小岳子立刻在你面前发誓。”
“不!不要发誓!”小公主忙道:“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话。”
“这就好了。”岳小玉展颜一笑,笑得十分讨人欢喜。
“你现在还肯不肯去洛阳?”
人小公主道:“这一次去洛阳,对失镖之事真的很重要吗?”
岳小玉道:“当然很重要,你若半途而废,不但我会不高兴,鼠老兄也会感到十分失望的。”直她小公主凝视着他,终于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们去洛阳!”
“一言为定?”
“当然一言为定!”
接着,两人相视而笑,而且两张脸庞的笑容都同样甜腻、可爱、动人……
洛阳为隋炀帝所建,隋书食货志称营建时“每月役西百万人”;“周围数百里,课天下诸州各贡草木,花果、奇禽、异兽”;又:往江南诸州采大木,引至都,所经州县,递送往返,首尾相属者千里”。
洛阳又有“九朝都会是洛阳”之雅号,唐时,洛阳为东部,宋时为西京,而东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及后唐等皆曾建都于此。
由于洛阳位于豫之西北,右掌虎牢关,左扼函谷关,北望孟津,南眈伊关,握有四关之险,是中原要地,也是历代兵家问鼎中原必争之处。
洛阳是大地方,城内当然也是潜龙伏虎,隐异匿奇之地。
这一天,天气很好,岳小玉,铁老鼠和小公主在阳光下进入洛阳城。
这时候,小公主已恢复本来面貌。
卿本佳人,她一恢复女儿家身份,就变得娇俏更可人了。
岳小玉在路上不时望着她,而且不是望望便算,有时候简直望得如痴如醉,若不是铁老鼠把他叫醒,他可能真的会“醉倒”在路上。
进入城内,铁老鼠很快就遇上了“熟人”。
那是另一个偷儿,他叫蔡吉,年纪跟铁老鼠差不多,扒窃功夫却比铁老鼠差了一半。
虽然差了一半,但已比其他偷儿高明得多。
像铁老鼠那样的偷儿,江湖上最多不会超过五个。
蔡吉一看见铁老鼠,简直比烂赌鬼看见赌场还更高兴,上来便首先叫了一声:“师兄!”
“师兄?什么师兄?”铁老鼠脸色一沉道:“我几时有你这么一个师弟了?”
蔡吉笑道:“你若不是我的师兄,就是我的师父!”
铁老鼠哼了一声,道:“怎么了,是不是又闯了祸?”
蔡吉摇摇头,道:“没有,没有!自从两年前给你老人家指点了几手功夫,这两年来每次出手,都十分顺利,绝对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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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9 22:00: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 吃喝有学问 酒家摆排场

铁老鼠冷冷一笑,道:“既然知道俺的功了得,又承俺指点了几招功夫,你现在打算怎样谢我。”
蔡吉道:“只要师兄兼师父赏脸,今天无论你老人家想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都一概包在某的身上。”
铁老鼠忽然一手叉住了他的脖子,怪笑道:“好家伙,是不是干了一票很大的买卖?”
蔡吉忙道:“没这回事!没这回事!只不过近来遇上了贵人,平添一笔没水而已。”
“贵人?”铁老鼠皱了皱眉,道:“凭你这付悟性,又会遇上什么贵人了?”
蔡吉道:“那是一个公子哥儿,他很有钱,而且喜欢豪赌。”
“喜欢豪赌?”铁老鼠心念一动,道:“是不是那个豪赌公子?”
“对了,就是豪赌公子!”蔡吉连忙点头,道:“他真厉害,赌钱无论赢输多大,都是面容不改,一笑置之。”
铁老鼠道:“真正的赌徒,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那些赢了若狂,赢了哭丧着脸的,根本就不配谈赌!”
蔡吉笑说道:“但这却也是人之常情嘛。”
铁老鼠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先别管它常情不常情,近来你在豪赌公子身上揩到了多少油水?”
蔡吉嘻嘻一笑,伸出了两根指头。
铁老鼠两眼一瞪,道:“是二十万两银子吗?”
蔡吉“哈”了一声,道:“怎会那么多?”
铁老鼠冷笑道:“不是二十万两,是不是二十两?”
蔡吉道:“若只有二十两,也不敢装阔气,请你老人家大吃大喝一顿。”
铁老鼠道:“到底有多少?”
蔡吉道:“是二千两!”
铁老鼠“唔”一声,道:“二千两虽然不算太多,便以你这种半汤不水的人材来说,有二千两家财也不算是太少了。”
蔡吉笑道:“所以今天咱们应该好好庆贺一下。
先别谈怎样庆贺。”
铁老鼠道:“俺只想知道,你是怎样得到这二千两银子的?”
蔡吉道:“太容易了,豪赌公子每天晚上都进入赌坊,虽然他每晚赢输不定,便他每次赌第一口牌,都是必赢的。”
“必贏?”
“不错,他在洛阳,已快将一个月了,在这二十多个晚上,他每次进入赌场,第一次押注总是包赢,从来也没有输过一次!”
“真的这么凑巧?”
“与其说是凑巧,不如说是邪门好了。”蔡吉压低了嗓子道:“这是一个秘密,现在已渐渐有人知道,但到目前为止,仍然不失是一条生财之道!”
铁老鼠道:“怎样生财法?”
“哎,你不是变得这么笨罢?”
紫吉道:“既然豪赌公每晚第一口押注都只赢不输,那么咱们只要跟着他下注,多多少少也可以赢它一笔的。”
铁老鼠沉吟半晌,道:“这种赌法,可靠不可靠?”
蔡吉道:“据少弟这十天的经验,这十天都很可靠铁老鼠望着他,道:“你跟着豪赌公子押注已经十天。”
蔡吉道:“迟是迟了一点,便若不是暗中观察过二十天发现了这么一个秘密,少弟也不敢贸贸然跟风下注。”
铁老鼠微微一笑,道:“这个俺倒是相信的,你从来都是个十分谨慎的人,说得好听一点,这叫做审慎行事。”
蔡吉一愕,道:“若说得难听一点又怎样了?”
铁老鼠道:“胆小如鼠!”
蔡吉又是一愕,就在这时,岳小玉的声音已在他们身边响起:“谁说鼠胆细小?就以鼠老兄的胆子来说,就已比豹子胆考虑老虎胆不遑多让!”
蔡吉望着这年轻人,又瞧瞧他身边的俏女郎一小公主。
只见男的丰姿爽朗,笑容可掬,女的更是清丽可爱,娇俏的令人从心底里喜欢上来?
“这两位是……”蔡吉仿佛喉咙打结,只说出四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铁老鼠哈哈一笑,把岳小玉一拉,道:“这位小哥儿年轻虽然不大,便来头却大得厉害无比。”
蔡吉“哦”一声,眨眨眼道:“他实在是那一门那一派的俊彦?”
铁老鼠道:“饮血峰血花宫宫主岳小玉少侠是也!”
蔡吉一听之下,连脸色都变黄了,他呆了一,立时翻身便拜:“啊呀!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罪过!罪过之又罪过!尚祈岳宫主恕罪!恕罪!”
岳小玉眉头大皱,连忙把他扶起,道:“老兄言重了小弟愧不敢当。”
“当得之至!当得之至!”蔡吉叠声道:“铁老兄曾经屡次提及岳宫主大名,只恨一直无缘识荆,今日有幸相逢,真是畅快极了,嗯,还有这位千金小姐,不知道又该怎么称呼?”
不等铁老鼠和岳小玉开口,小公主已经检衽一礼答道:我姓万,在家中排行第二。”
“原来是万二小姐,失敬!失敬!”
“这位兄弟姓蔡。”铁老鼠拍了拍蔡吉的肩膊,说道:“他叫蔡吉,为人很好,就只是有几件小毛病,例如胆小念婪、嗜赌、好色、见利忘义,见死不救,每年打家劫舍十次八次,杀人放火五六次等等……”
蔡吉听得“哇”声叫了起来:“若真是这样的人,还算胆小如鼠吗?”
铁老鼠哈哈一笑,道:“这才是最混帐的一种人,既怕得要死,但偏偏硬着头皮去干!”
蔡吉连忙大呼“冤枉”频叫岳小玉别听他的说话,岳小玉微微一笑,道:“谁的说话我者不听,就只听自己肚皮的说话。”
“肚皮的说千方百计?”蔡吉一呆,道:“你的肚皮也会说话吗?”
岳小玉道:“平时不会,现在却会哇哇大叫。”
蔡吉更奇道:“现在为什么会哇哇大叫?”
岳小玉道:“那是因为肚子饿了。”
蔡吉这才恍然,笑道:“这个容易的很,咱们现在就去填饱肚子,今晚再到赌坊赢个痛快不迟!”
岳小玉笑了笑,道:“你敢保证一定会赢?”
蔡吉道:“为什么不敢?总不信今晚最后一次会爆个石破天惊,鸡飞狗走!”
“今晚最后一次?”岳小玉问,“什么意思?难道豪赌公子明天就要走了?”
蔡吉道:“正是!所以嘛,今晚最后一次机会,正是机不可失,非要重注狠狠赢它一笔不可。”
铁老鼠说道:“你想一下子就发大财吗?”
蔡吉道:“想发大财,必须先有雄厚的赌本,便我的赌本不多,现在只有二千三百多两,但只要今晚赢它一赢,二千三百多两就可以变成四千六百多两,哈哈,那时候就真是不亦快哉喽。”
岳小玉摇摇头,道:“你算错了,你的赌本没有那么多谁说没有,你瞧!”蔡吉一面说,一面掏出了几张银票。
岳小玉看了一眼,笑笑道:“倘若现在去赌,你的确可以下注二千三百多两,但别忘记,你还要请咱们吃喝一顿而且是大吃大喝,绝不“口下留情’的豪华大宴。”
蔡吉一呆,道:“就算这样,也吃喝不了多少银子罢?”
岳小玉嘿嘿一笑,道:“这可难说得很了,五年前我跟志老兄在长安西香楼摆阔,才请了三个客人,不到一个晚上就已花掉了三千多两银子。”
铁老鼠心中暗笑:“吹牛。”但蔡吉不知就里,居然信以为真,不禁连脸都白了。
“这……这岂不是连一两银子赌本了没有了?”铁老鼠摆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这个兄台倒是不必担心。”岳小玉淡淡一笑,道:“总之,你若不够银子付帐,在下这里大可代为垫支,尊驾日后慢慢再行偿还不迟。”
蔡吉愈听愈是心寒,但却也不好意思临阵退缩。
他只好硬着头皮,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一趟,咱们大吃大喝,不贵的菜不要,不醇的酒不喝,招呼不周的小二,一脚就把他踢出洛阳城外。”
岳小玉抚掌大笑,道:“对!这才够意思!不愧是很好的驴。”
小公主怔怔地望着他,心想:“什么叫‘很好的驴’?”
虽然不懂,但却又不敢多问,唯恐这是一句粗话,倘若由自己这个女儿家问出来,那就大大的不妥当,甚至会成为笑柄。
※※※
洛阳城是大地方,著名的酒家当然为数不少。
这一顿饭,选择地点的人既不是岳小玉,也不是蔡吉而是铁老鼠。
铁老鼠把他们带到瑰苑。
玫瑰苑并不是洛阳城内阳大的一间酒家,但价钱却最贵。
蔡吉自懂人性以来,最少在玫瑰苑门前经过了三千次但从来也没有真真正正踏入过这酒家的大门半步。
今天,是破题儿第一遭,也可能是最后一遭。
蔡吉对待朋友,不算顶阔绰,但却也不算吝啬,可是他从来也没有在玫瑰苑请过客,当然,也从来没有人请他在玫瑰苑里吃饭喝酒。
虽然这十天八天以来,蔡吉在赌坊里赢了二千两银子,但这时候也不免有着提心吊胆的感觉。
尤其是岳小玉刚才乱吹法螺,说在五年前一顿豪华大宴花掉了三千多两银子,就算今天打从个七折,这二千三百多两只怕也得要付诸流水了。
但数目还不是这样计算。
因为蔡吉的心里,这二千三百多两,很快就可以变成四千六百多两,所以,这一顿奢侈的吃喝若然花掉二千三百多两,那么在一天之内,他所损失的数字,就不是二千三百多两,而是四千六百多两银子了。
如此算来,蔡吉这一天的花费,必然会使他毕生难忘。
进入了玫瑰苑,岳小玉的气派就来了?
别以为他出身市井之中,对于吃喝之道,居然也甚有研究。
原来他在年少之时,曾经在家乡市集跟随过一位说书先生。
这说书先生年逾七旬,看来老态龙钟,他在龙神庙附近说书接近十年,一般人都只知道他是个落泊老儒士,却不知道这年纪老迈的说书先生,在壮年之时曾经做过大官,若不是为了一宗官司牵连上身,被朝廷贬为庶民,他晚年绝对不必沦落街头,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在市集场中讨饭吃岳小玉跟着这个说书先生,除了听过不少侠义故事、水浒三国之外,也知道不少关于吃喝的学问。
玫瑰苑的伙计,初时怎么说也不会把这四个客人放在眼里。
但岳小玉一开口点菜,侍候他的伙计立刻就为之傻住了。
岳小玉说:“今天咱们不怎么饿,简单一点算了。”
伙计表面点头,心里已瞧不起这四个客人,心想:“不怎么饿是假的,腰间钱不多想省俭省俭一下才是真的。”
当下便道:“敝店的白菜肉丝汤面、麻婆豆腐和虾仁炒蛋都很不错。”
他把“虾仁炒鸡蛋”也搬了出来,已有点担心这几个穷家伙招架不来。
但岳小玉一听之下,立刻就点点头,道:“也好,每样都要。”
伙计暗中吁一口气,正要掉头进入厨房,忽然听见岳小玉又加上一句:“每样都要三十份。”
伙计登时一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岳小玉又再说得更清楚:“白菜肉丝汤面三十大碗、麻婆豆腐三十钵、虾仁炒鸡蛋也是三十碟。”
伙计吸了一口气,道:“客官,你不是开玩笑罢?”
岳小玉板着脸,道:“怎么了,怕老子没钱付帐吗?”
伙计心中冷笑,忖道:“你这种光是口气大的人,没钱付帐又有什么希奇了?”那知心念未已,一锭黄澄澄的金子已摆在桌上。
伙计一看见这锭金子,差点没有失声了出来
这锭银子,足足有二十两重,别说是每样要三十份,便是每样来三百份也足够有余。
岳小玉把这锭金子随随便便放在桌上,道:“要不要先拿去掌柜那边验一验,看看是不是西贝货?”
伙计忙道:“不!不必!大爷是个阔客,小的一望而知又岂敢怀疑这锭金子了?”他连番打躬作揖后,才舌头一伸转身离去。
过了片刻,小公主忍不住问:“什么叫西贝货?”
岳小玉给她这么一问,反而不禁怔住:“你连这个都不懂?”
小公主“嘤”的一声:“不懂就是不懂,很奇怪吗?”
岳小玉耸肩一笑,道:“大概因为我在五岁那年,就已懂得什么叫西贝货,所以才会觉得有点诧异。”
小公主呐呐道:“那是因为你你比我聪明,所以五岁就已经懂得的事,我直到现在还是均匀全不懂。”
岳小玉看着她,道:“不!你也很聪明,就算不比我更聪明一点,也决不会稍笨一点点。”
小公主给他一赞,白白净净的脸庞又开始发红了,而她的脸一红,看来也就愈更娇媚动人,美艳不可方物。
岳小玉又不禁看得有点痴了,铁老鼠和蔡吉瞧在眼里都是暗暗好笑,但除了觉得好笑之外,却又有更多艳羡的成份。
隔了好一会,才听见岳小玉慢慢的在解释:“西、贝二字,凑起来便是一个‘贾’字,而贾、假同间、所以西贝货也就是假货的意思。”小公主这才恍然。
未几,伙计又再迎了上来,这一次,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酒保和中年掌柜陪同着
“好大的阵仗,什么事?”铁老鼠首先问。
伙计站在一旁,只笑不语,他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还轮不到他来发言。
开口的是那个中年掌柜,他也同样笑口吟吟,礼数甚周。
“这几位客官,大概该换张桌子才可以了。”他一面说一面鞠躬,声音不大不小,神态恭敬有如上朝面圣。
“换桌子?”岳小玉两眼一瞪。“为什么要换桌子?”
掌柜道:“这张桌子太细小,放不下三十碗面、三十体麻婆豆腐和三十碟虾仁炒鸡蛋,所以必须换一张最大的桌子……”
“不必换桌,根本再大的桌子也放不下这些食物。”岳小玉挥手不迭,道,“这些东西,是给街上的叫化子享用的。
“什么?”掌柜听得眼珠子都是凸了出来:“给……给叫化子享用?”
“不可以吗?”岳小玉冷冷一笑,道:“钱既由我付,东西由谁来吃,也就该由我来决定。”
掌柜眉头大皱,道:“公子之言虽然很有道理,但这些碗碟……”
岳小玉冷冷道:“是否叫化子用过这些碗碟钵子,便再也不能使用了?”
掌柜干咳一声,道:“本来嘛,用是可以用的,但敝店的顾客,大多数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倘若叫化子用过的食具洗过再用,只怕……只怕……”
“不必怕,这些碗碗碟碟和钵子,老子全都买下,多少钱,你算一算好了。”岳小玉冷然道。
掌柜仍然摇头,道:“咳咳!客官、公子,这件事还是不可以的。”
岳小玉脸色一沉:“老子已付足所有的帐,为什么还是不可以?是否那些叫化子不配享用玫瑰苍的饭菜?”
掌柜叹了口气,道:“公子,请恕小人斗胆的说:事实确然如此,咱们做生意的,最重要的是金漆招牌,倘若此事传扬开去,别人都会说敝店的闲话,唉,人言可畏啊,试想,那些有礼面的客人,以后还会踏足进入敝店吗?”
铁老鼠闻言,便对岳小玉说:“掌柜之言,倒是不假。”
岳小玉“呵呵”一笑,道:“原来如此,叫化子毕竟是叫化子,他们只配吃残羹冷饭,稍为好一点的食物都不应该倒进他们的肠胃里,嘿嘿!嘿嘿!”说到此时,脾气发作突然伸手向桌角一擦。
他这一擦看似毫不费力,但这张用坚实木造成的桌子忽然就变了形状。
只见他用手擦过的桌角,最少有半尺见方之木质立刻化为齑粉。
掌柜一看,脸宠几乎变成了绿色。
岳小玉却阴声细气的上前,在他额上用手虚擦一下,道:“你想不想试试?”
“不!不想试!万万不能试!”掌柜给他吓得魂不附体忙道:“这些食物,咱们立刻送出去!送出去!”
岳小玉桀桀一笑:“送给谁?
“送……送给街上的叫化子。”
“对了,千万别送错了,否则这张桌、你的额头……”
“鄙人明白!鄙人明白!”掌柜迭声回答。
他再也不敢执拗,只得完全遵照岳小玉的意思去做。
但岳小玉很快又把他叫了回来,道:“这些面、豆腐和虾佬炒鸡蛋,你已派了伙计送出去,现在也该为咱们想几道精美莱肴。”
掌柜连声点头称是,接着一连串推荐了一大堆食谱,诸如红烧鸭膀、水晶明虾、鸡汁鱼肚、砂锅鱼翅、葱烧海参、清汤鳖裙、鸽蛋烧鱼唇等等。
这些菜式,已可算相当名贵的了,但岳小玉一连听了几十种,还是摇头不迭,道:“不好!不好!都是粗菜。”
掌柜的脸色又再难看了几分,同时心里也是大不服气,心想:“难道你比俺还更懂得吃喝了?”
当下便说:“既是鄙人所荐公子都不满意,还是不如由公子亲自点菜罢。”
岳小玉沉吟半响,道“先来一个一品大展翅嗽口,记着必须煨以顶级上汤,蒸熟,然后以上汤浓汁淋上,最好加几两燕盏,尊意认为如何?”
掌柜一听之下,立刻脸色紫红,这食谐可算是降重极了,他在政瑰苑干了三十多年,从小所一直干到掌柜这个地位,这个一品大展翅,他也是只曾见识过一次而已。
掌柜不敢回应,立时疾叱一声:“这个菜做得不做得出来?”
掌柜给他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做得来!做得来!就只怕时间逼切,火候方面……”
“不必着急,如今时候还早,嘱咐厨房大师父慢慢的干,干得好重重有赏。”
“是……是,这个多了,公子还要点什么菜?”岳小玉接着又说下去,道:“龙连吉祥、天锡鸿厘、豹胎熊掌、驼峰山瑞,统统都要!”
蔡吉听得既是莫明其妙,又是心惊胆颤,什么龙连吉祥、天锡鸿厘,他是全然听不懂的,但豹胎熊掌、驼峰山峰,他虽然没有吃过,甚至连见也没有见过,便却总是听人说过。
那全是极珍贵的菜肴,即使是达官费人,公候将相之辈,也不一定有机会可以品尝得到。
但在岳小玉口里,这些奇珍异品的菜式,却像是炒白菜、煮豆腐般稀松平常,又好像吃了不必付钱一般。
“不错,他的确是不用付钱的。”蔡吉心中暗暗叫苦。
“但俺的赌本……”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可说是哭笑难分古怪之极。
这时候,别说是蔡吉,便是玫瑰苑的掌柜,也为之听得眉头紧皱,等岳小玉说完后,问道:“龙连吉祥,是不是鲟龙鱼肠?”
“对了,你还算识货。”岳小玉侃侃而谈,道:“这道菜是以鲟龙鱼肠,配以榆耳、黄耳、上菜烩之,火候要掌握得好,味道不宜太淡太咸。”他最后两句说千方百计,可说是永远都错不了。
掌柜听得不住点头,铁老鼠又已忍不住问,道:“那个什么天锡鸿厘又是怎样的?”
岳小玉说说道:“锡者,亦即赐也,鸿厘者,亦即鸿福也,以是天赐鸿厘,也就如天赐鸿福,而此处之百字,与果子狸之狸字谐音,所以嘛,这一道菜,就是用果子狸切好,配以陈皮、姜丝、竹蔗、冬笋等扣之,保证吃了混身发热,劲不可挡。”
蔡吉道:“今天阳光充足,气候和暖,吃此菜大大不妥。”
“没有吃就不妥。”岳小玉嘿嘿一笑,“要就不吃,一吃就吃个痛痛快快,管他天冷天热!”
掌柜连声干咳,道:“公子对吃喝之道,的确大有研究,但敝店在一时之间,实在无法做得出这些菜谱来。”
岳小玉一拍桌子,瞪目骂道:“怕老子没钱付帐?”说着,从衣衫里一抓,抓出一叠银票,而且每张都是一千两整的。
掌柜一瞧之下,当堂呆住,作声不得,蔡吉更是大为诧异,没想到这年轻人身上的财物,居然远比自己还多得。
掌柜早已给岳小玉逼得满头是汗,这时唯有不断陪罪,弯腰俯身又说了一大堆好说千方百计。
小公主看在眼里,憎爱分明不忍之意,例已对岳小玉说:“这些大菜,仓猝间的确是做不来的,即使立刻搜罗材料,也决不是一两个时辰就可办到。”
岳小玉道:“但这是洛阳城内阳高尚食府!”
小公主道:“这里再高尚,也不是皇宫御厨一样,小玉哥哥,你将就一点好不好?”
岳小玉给她一句“小玉哥哥”弄得全身飘然,连忙点间不迭:“好!好!都依你的!”
小公主这才高兴地笑了起来,对掌柜道:“岳公子刚才点的菜谱,你叫厨房大师父尽量照办好了,便若有短缺者也毋须一成不变勉强为之,总要大家方便,咱们少吃一点,那是绝不相干的。”
掌柜如获大赦,当下点头如捣蒜,照着小公主的意思办事去了。
这一顿饭,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能完毕。
岳小玉所点的名贵菜谱,只有三成左右可以勉强做得出来,什么熊掌驼峰,豹胎等等,统统欠奉,尚幸山瑞、晒干了的鲟龙鱼肠还可搜罗得到,而一品大展也炖得不坏,便那一味天锡鸿厘,却做得味道不佳,给岳小玉批评得一无是处,只有蔡吉不停举箸,大有“非要吃回够本”不可之势。
饭过后,已近黄昏。
岳小玉高叫伙计结帐,掌柜忽然脸红红的走了过来道:“公子,不必了。”
岳小玉脸色一寒,道:“什么意思?你以为咱们是存心来白吃白喝的?
“不!公子切莫误会……”掌柜连忙打躬作揖,道:“鄙人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有这等龌龊念头。”
岳小玉冷哼一声,道:“这里连豹胎也欠奉,还说吃什么豹子胆?”
掌柜又知陪笑不迭道:“公子真会说笑。”
岳小玉道:“但这一顿饭的价钱,可不是说笑的,你凭什么不收银子?是否老板赚钱太多想做些赔本生意过一过瘾?”
铁老鼠道:“做赚钱生意才过瘾,若是赔本生意,做一件伤心一回,又有什么过瘾可言了?”
岳小玉道:“谁晓得怎样才过瘾怎样就不过瘾?老子现在只是感到莫名其妙,干吗如此大吃大喝一顿,居然可以不必付帐?”
铁老鼠道:“除非已经有人代替咱们付了帐?”岳小玉皱了皱眉,正想说:“天下间那有如此便宜的事。”
但掌柜却比他更早开口,说道:“正是这样?”岳小玉登时一呆,道:“什么?真的有人替咱们付了帐?”
掌柜又恭恭敬敬敬的打了个揖,然后才道:“若不是真的有人付了帐,鄙人又焉敢造这么说?”
岳小玉脸色一沉,道:“这可不怎么合符规矩,那人呢?”
掌柜道:“走了。”
“走了?”岳小玉两条眉毛高高竖起,道:“你认得不认得他是谁?有多大的年纪。”
掌柜道:“这位客官很面生,鄙人应该从来也没见过他,至于年纪嘛,好像已有四十岁,或者是多一点点了。”
岳小玉大奇,沉吟道:“这位兄台是何许人也?”他走了多久?”
掌柜道:“这位客官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左右。”
岳小玉怒道:“有这样的事,怎么不早一点通知老子?”
掌柜苦笑了一下道:“这不关鄙人的事,这是那个客官嘱咐的,他老人家要咱们保持缄默,直至公子叫结帐,才算了!算了!”
岳小玉哼了一声,道:“老子明白,在你这种人眼坦克,向来都只是认钱不认人,既然有人肯提早付帐,做掌柜的自然照收也,那里会管得到别人是否高兴?”
掌柜干咳一声,道:“公子莫非真的有点不高兴吗?”
“算了!算了!”岳小玉挥了挥手,道:“反正都是已成定局,老子也不想为了这事情再追究下去。”
掌柜见他的口风有了转机,连忙陪笑不迭:“公子海量汪涵,一定不会为了这等小事而呕气。”
岳小玉也没有再理睬他,大摇大摆的带领众人离开玫瑰苑。
他一出大门,已有一群叫化子在恭候着。
“岳公子,你真是菩萨心肠,将来一定福有收归,万事如意……”
“少爷,我活到这把年纪,今天才尝到最好的一顿饭菜……”
“善有善报,公子将来一定会娶得如蓊美眷,就像是公主一般的好女子……”
岳小玉听到这句话,立刻回眸向小公主望了一眼小公主给他这么一瞧,登时连耳根都赤红了。
※※※
豪赌公子在赌坊里,已成为一个备受触的人物!
这一天的晚上,赌坊里早就已聚满了人,这些人,有些正在赌博,但也有不少人只是随处逛逛,就算偶然不注也只是赌三几两银子凑凑兴,仿佛留以有待的样子。
蔡吉就是这种人。
岳小玉却不管,他虽然知道豪赌公子很快就会出现,但他并不刻意等待此人,一看了牌九桌便钻了过去,好好歹歹也要赌个痛快再说。他身上银票甚多,便桌面上的赌注却不怎么大,他赌了几手,牌风平平稳稳,输赢数目十分有限。
赌到第六口牌,他抓了一别蹩十至尊,头道细小得不能再细小,尾道却大得不能再大,结果自然是和局收场,没有赢也没有输。
就在这时,一阵哄然之声响起,岳小玉不用回头去瞧,已知道一定是豪赌公子来了。
小公主一直靠在岳小玉身边,这时忍不住悄悄的问:“是不是他来了?”
岳小玉淡淡道:“来了便来了,怎么,你是不是有点害怕。”
小公主摇摇头,又咬咬唇,说:“不害怕。”
岳小玉道:“你不害怕,我倒害怕起来了啦?”小公主一愕,道:“你胆色过人,又怎会害怕了?”岳小笑了笑,道:“我是害怕豪赌公子长得比我俊俏你以后再也不理睬我了。”
小公主立在他臂上打了一拳,白眼嗔道:“你嘴坏。”
岳小玉又是一笑,道:“嘴坏不打紧,最要紧的是心肠好。”
小公主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的心是红是黑?
岳小玉本来还想跟她俏骂一番的,便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心情改变了,就像是正在晒晾衣裳的人,忽然给一场大雨洒将下来一样,真的没趣极了!
他看见了谁?
※※※
来的是豪赌公子。
豪赌公子是个怎样的人?若是从这名号猜想,他当然是个赌钱很凶,而又很赌得起的公子哥儿。
这样的一个人,猜想他身上的衣着一定十分华丽,身边的随从,最少有几个以上。
这几点,岳小玉都猜对了,便有一点,却是他怎样也猜想不到的。
直至他看见豪赌公子这个人之后,他还是不禁揉了揉眼睛,有着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
五六年不见此人了,他真的就是当年的那个人吗?
在定睛凝神注视之下,岳小玉终于肯定这个公子哥儿的身份。
“是他,是他,真的是这修理混球骠种灰孙王八倒路尸乌龟鸟货!”岳小玉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这感觉奇怪之处,就是根本不知道这感觉实实在在是怎样的。
是兴奋?是震惊?还是感受到一件重大的挑战来了?
岳小玉说不出,不但说不出,连心里怎样想像法,也不知道。
来的既是豪赌公子,也居然就是五六年前把岳小玉欺负得好惨的南宫业!
※※※
南宫业!他成长了,而且比岳小玉长得略高大,也更结实。
现在,无论怎样看来,他都是个很吸引人的佳公子。
连小公主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岳小玉心中有气,心想:“这神跟老子大有夙怨,如今只怕旧根未消,新又已再涌上来。”
南宫业也看见了岳小玉,但一别五六年,岳小玉已从一个小无赖变成一个茁壮成猛的年轻人,他是否可以认出了这个年轻人就是岳小玉?
岳小玉不知道,便有一件事,他倒可以作为借鉴,那就是铁老鼠和他一别数年,结果还是早已认出了他就是岳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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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9-9 22:00:1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血河九灵 于 2018-9-9 22:13 编辑

第三十四章 香车载胖婢 乐得享温柔

铁老鼠认得,南宫业认得不认得?
正当岳小玉不断猜测之际,南宫业已开始了今天第一次的赌博。
他赌牌九。
这时候,当庄的本来是个黄脸胖汉,他是一间药材局的老板,家产极多,但这几年来已输掉了七七八八,所以相应地,他近来的赌注也渐渐缩小了。
豪赌公子一来,他这庄家立刻就做不下去,也不是有人要抢他的庄,而是他自己不敢跟南宫业那样的豪客对赌。
按照这赌坊的规矩,倘若没有赌客愿意当庄,那么就由赌坊来当庄,但赌坊当庄,每一门赌注就规定不能超过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一把的赌注,在一般赌客来说,自然是绝不细小的了,但对于一些挥金如土的阔客,又或者是那些不惜孤注一掷,赌性凶狠的赌徒来说,这个限额未名是太细小了。
但这也不必怪责赌坊,因为倘若有人嫌赌注细小,他大可以当庄,以一门对三门(开四家牌计),赌注自然就可以大了起来。
而且赌坊规定,倘若由赌客当庄,保要庄家赌本充裕就算有人押注一万两以至一百万两银子,都是无人欢迎的(反正赌坊志在抽头钱。赌客赌的愈大,赌坊所得的利润也就愈大。)
黄脸胖汉既不敢再当庄,就该轮到另一位赌客来当庄了,倘若再也没有人愿意当庄,那么赌坊闵会再担起当庄的责任。
其实,“赌博要当庄,本钱要相当。
只要赌本雄厚,当庄永远都是占胜一筹的。
黄脸胖汉一看见是豪赌公子,不但不再当庄,而且素性不赌,掉头便离开了赌坊。
原因很简单,他每次在这里遇上了豪公子,都是有输无赢,但实际上,也不是豪公子赢了他的钱,只是他近来运气甚坏,就算那天豪赌公子输了大钱,他也决不会是个赢家,而是陪着豪赌公子一块儿输个不亦乐乎。
然而,豪赌公子输得起,便这个倒霉的黄脸胖汉却是今非昔比了。
在他心目中,豪赌公子已成为他的克星,最近几天以来,只要有豪公子在,他就马上离座,决不肯再多赌一两手。
这人离开赌桌,无关大局,现在,问题是由谁来当庄?
蔡吉虽然只是靠边站的脚色,但此刻却很紧张。
因为他一直都相信,豪公子第一口财注,是必赢不输的,但倘若今天他第一口注赌脾九,而当庄的乃是赌坊,那么他就算想搭注也不行了。
因为,每门限赌一千两,就算豪赌公子只下注一百两。
蔡吉极其量也只能赌九百两而已,但实际上,豪赌公子绝不会只下注一百两那么少。
即使豪赌公子真的只赌一百两,余下来的九百两“差额”也必定很快有人补足,这就要看看谁的手快了。
无论怎样,想赢大钱,必须另有阔客当庄,那才有机会。
黄脸胖汉一走,谁也不愿当庄,看样子,若不是豪赌公子抓住个庄来做,就是由赌坊做庄的局面了。
蔡吉也不希望豪赌公子当庄。
因为豪赌公子一旦当庄,蔡吉就不能跟着他去赌,除非桌面上的赌注太大,而庄家本钱又不够大,那才可以帮庄”陪赌。
但豪赌公子是赌得起大钱的,他又怎会需要别人来“帮庄”?
蔡吉心里不禁很是失望,心想:“这一次没有机会了。”那知心念未已,却有人大叫一声:“把庄牌拿来,老子今天赌兴忽发,非要做庄好好大赌一场不可!”
本来,另有阔客当庄,对蔡吉来说,应该是正中下怀的,便蔡吉一看见这人的脸,不禁是大为失望,暗道:“没得赌了。”
原来这个大叫的人,正是岳小玉。
※※※
岳小玉当庄,居然也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在赌桌上,赢家永远都是这副样子的,现在,岳小玉现在还没有赢,却也没有输,他此际之所以能够威风凛凛。
那是因为自己赌本十足,纵使明知豪赌公子来了,也是全然无所畏惧。
钱,本来就是有的胆子。
初时,赌坊的荷官并不看得起岳小玉,谁也想不到,他居然胆敢在这个时候嚷着要当庄。
想当庄,最主要的当然是赌本,尤其是这种形势里,赌本少一点的人,就算只是想做一只闲庄也不可以。
所以,岳小玉这么一嚷,牌九桌上的荷官登时脸色一变,虽然嘴里还没说出什么话,便一对闪烁不定,充满着狐疑的眼光,已使人体会得到,他的心时正在怎样想法。
岳小玉虽然从来没有遇上过这种情况,便他本来就是在江湖市集,三教九流混杂之地长大成人的,荷官这种眼光,这种心思,又怎瞒得过他的眼睛?
一句老话,这荷官是“门缝里瞧人”一眼就把人瞧扁了。
岳小玉也不生气,这种地方的这种人物,若不是这个样子,那才是一件稀奇的事。
所以,他既不生气,也不着忙,只是慢条斯理地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
看见这叠银票,荷官的脸色马上改变了,他不便对岳小玉刮目相看,而且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最少,这年轻人井不是存心胡闹,甚至是来找麻烦的。
但蔡吉却认为麻烦极了,他从来没想到,岳小玉会在这样时候当庄。
本来,岳小玉当庄,就让他当个够好了,但他迟不当庄,早不当庄,偏偏在豪赌公子甫出现之际才当庄,那么蔡吉的一切预算,都得变成落空了。
蔡吉一早就认定豪赌公子第一注会赢,只要跟着豪赌公子下注,那二千多两赌本立刻就可以变成四千多两。
但是现在,庄家不是别人,而是岳小玉?
由于岳小玉当庄,所以豪赌公子一下注,就是跟他对赌的了。
蔡吉一直都相信豪赌公子会赢,也希望他可以赢,但如今形势骤变,蔡吉又怎能下注。
要是他跟豪赌公子下注,岂不是变成跟岳小玉对赌吗?
他又怎能赢岳小玉的银子?
所以,他只好不赌了。
可是,岳小玉虽然当庄,豪赌公子也一直只是站在桌边微笑着观看,既不下注,也一言不发。岳小玉只佯作没瞧见这个人,正是你看你的,老子赌老子的,就当作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但他最留意的还不是眼前的牌九和厚厚的银票,而是身边的小公主。
小公主一直都靠在岳小玉身旁,岳小玉发现,她再也没有去看南宫业。
倒是南宫业的眼珠子,不是直盯在小公主的俏脸上,就像是一只饿狼盯着一只肥兔子。
“他妈的杂种!”岳小玉忽然怪叫一声,站在他身边的小公主登时给吓了一跳,以为他在骂人。
但接着,岳小玉却哈哈一笑,把手中两张牌翻了出来,原来是一对小杂五宝子。
宝子之中,这对最小了,便连地九王大天贡,遇上了它,也得乖乖跪下,真是杂种他翻开这两张牌之后,不断自言自语的说。
铁老鼠干笑一声,道:“是不是小宝子在前头,至尊宝子在后?”
“哈,这还了得。”岳小玉大笑了一阵,再把另外两张牌翻开。
一张梅牌十,另一张也是十点,便却不是梅牌,而是屏风十。
梅花一开,张灯结彩,屏风一挡,石壁处撞!”岳小玉叹了口气,道:“怎么不来只八八九灵敏度?真邪?”
一个赌徒忍不住冷笑道:“有了宝子还有八九点在前头,那才是邪门的紧。”
这赌徒脾气甚坏,人的心肠也不好,正是在家里欺负妻儿出到外面损人利已,凡是认识他的人都抱着远而敬之的态度,可算是神憎鬼厌,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
岳小玉对这家伙也瞧得很不顺眼,世间上本来就有些人—虽无过犯,面目可憎。
但岳小玉却也没有向这家伙怒目相视,只是淡然地轻轻一笑,说:“确是邪门得紧,若要抓住子,不只得以鳖十摆在前头了。”
赌大牌九就是这样费神,既要思前,也要想后,摆得大头,后面不见了一截,老缩大了尾巴,前面的牌又会往往细小得可怜,真是伤透了赌徒的脑筋。
岳小玉摆牌,向来快如闪电,他这一次也可算是想得太久了。
一般而言,这种牌该摆蹩十宝子,虽然头道连一点也没有,但尾道有宝子把关,除非遇上了别的宝子,否则打多打和。
谁知岳小玉心念一动,不知如何居然把一对杂五拆开摆出一手五五的怪牌来。
这太冒险了,有宝子不要,而且拆开来的牌又不怎么大。
虽然赌徒往往把至尊以至双天都拆开来摆,通常都是拆开之后能够把头道牌摆得很大,最少也有八九点以上才划算的。
但现在,岳小玉把宝子拆开后,这手牌才不过是五点头五点尾,可说是很坏的一副牌。
众皆愕然,但这些人也只不过是感到诧异而已,只有一个人,他不但愕然,而且还很是愤,这人就是那个虽无过犯,面目可憎的家伙。
原来他的牌正是鸳鸯六加鸳鸯八,倘若他摆二、六,还可逃过这一劫,但他摆四、四,结果恰恰就给岳小玉的五五吃掉。
这一口庄,每一口都赢,就只有这家伙输掉,他生气极了,忍不住骂道:“该死的,怎么连宝子都不要,却摆出这副臭五五出来。”
岳小玉淡淡一笑,道:“老子高兴这样,否则又怎吃得掉你这一门牌?”
那人还想撒野,赌坊里的打手早已拖他拉开,其中一个凶巴巴的大汉说:“过来慢慢谈,且先别动气……”
那人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便却已被赌坊打手你推我拉的赶了出去。
岳小玉若无其事的一笑,招手道:“别管这个那个,咱们继续继续。”
豪赌公子突然叫了一声:“且慢!”
岳小玉微微五笑,道:“这位兄台,有什么赐教?”
豪赌公子道:“赌牌九不够爽快。”
岳小玉沉吟了一会,道:“四张牌的牌九,的确不够爽快,不如赌小牌九,两张牌一翻立刻就定赢输,比黄豆撒落屋檐上还更爽快千百倍。”
豪赌公子摇摇头,道:“不,我的意思是说,最好不赌牌九。”
岳小玉皱皱眉,道:“不赌牌九,赌什么?”
豪赌公子道:“赌剑!”
“赌剑?”岳小玉淡淡一笑,道“你有剑吗?
,豪赌公子道:“当然有。”
岳小玉道:“要怎样赌法?”
赌公子道:“很简单,谁的剑快,谁就赢了。”
岳小玉道:“怎样才分得出谁的剑快?谁的剑慢?”
豪赌公子道:“这很容易,只要把两张牌九牌放在桌上,大家一起发剑,谁首先把牌九牌削开两边,谁就赢了。”
岳小玉又皱了皱眉,道:“尊驾自信得过剑法很高明吗?”
豪赌公子道:“高明不高明,我不知道,便自信还不会比一般学剑之士为差。”后面这句话说得甚是笼统含糊,但却也傲气得紧。
他身边的一个蓝衫随从忽然“哼”了声,向岳小玉道:“你不敢赌了?”
岳小玉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语声平静地对南宫业说:“尊价能够代替公子发言,想必有过人本领,小弟真是又佩服,又羡慕。”
他这一着,是明里称赞,暗在挖苦,豪赌公子不是笨人,自然一声就懂。
这南宫业本来就是个使惯了脾气的公子哥儿,那里忍耐得住,一气之下,这口鸟气立刻便宣泄在那随从身上,只听得“啪”一声响,那随从脸上便给打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没上没下的,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得了?”南宫业目,下光严厉地瞪着那随从。
那随从讨了一个天大的没趣,只得噤若寒蝉,看他的样子,就差在没有立刻掉下了眼泪。
岳小玉却“哟”一声叫了起来,道:“这位老哥,真是很对不住,很对不住,唉,这都是在下口没遮拦,连累了你老哥白挨这下耳刮子……”
南宫业冷冷道:“不必多说这些废话了,这场比剑,你怎么说?”
岳小玉淡淡一笑,说道:“比就比,反正削开两边的是牌九牌,又不是脑袋瓜子。”
南宫业道:“话不是这么说,还要得看看赌注怎样定法?”
“你想怎样赌了?”岳小玉眨眨眼,“总不成赌咱们的脑袋。”
南宫业道:“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自然不会赌命便赌注若太细小了,也就缺乏了刺激。”
岳小玉微笑着道:“光棍眼里不揉砂,你想怎样,不妨直说。”
南宫业道:“我下的赌注,是三万两!”
岳小玉又干笑了一下,道:“不算多,奉陪。”
南宫业却伸一伸手,道:“且慢,这只是我的赌注。”
岳小玉一愣:“什么意思?难道你的赌注三万两,我的赌注却是另外一个数目不成?”
南宫业摇了摇头:“阁下的赌注,没有任何数目。”
“没有任何数目?”岳小玉呵呵一笑,“这岂不是连一两都不必吗?”
南宫业道:“不错。”
岳小玉嘿嘿一笑:“别哄我欢喜了,天下间有如此便宜的赌局?”
南宫业道:“便宜不便宜,那就要看看你的想法和胆色了。”
岳小玉道:“别再吞吐吐兜圈子,老子若输了,便该怎样?”
南宫业说道:“只是一句说话:跟我走!”
岳小玉道:“是往哪里?”
南宫业道:“去见一个人。”
岳小玉道:“什么人?”
南宫业道:“此刻不能说,你若肯,咱们马上就赌,若不肯,拉倒算数,谁都不必向对方干瞪眼。”
岳小玉冷冷一笑,铁老鼠已截然道:“这种含糊不清可黑可白的赌约,只有蠢蛋才会答应!”
岳小玉听得眉头一皱,道:“鼠老兄,怎么骂我是蠢蛋了?”
铁老鼠吃了一惊,道:“你不是想答应这个赌约罢?”
“怎会不答应?”岳小玉两眼一翻,笑道:“三万两银子对走一遭,这种赌博,就算天天赌它十次八次都赌得过,为什么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铁老鼠一跺脚,道:“就只怕走一遭之后,以后再也回不来!”
岳小玉哈哈一笑,道:“这位公子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说只是带我去见一个人,可不是带我去见阎王,见阴司厉鬼。”
铁老鼠冷冷一笑,道:“人心隔肚皮,怎晓得他不会把你带上黄泉路?”
岳小玉露出了一副泰然置之的神情,淡淡地说道:“生死有命,愈是过虑的人,往往也就死得愈快,与其杞人忧天,不如抱着天塌下来还有大人顶之心,不论死死活活,贫贫富富,总要日子过得清爽快乐,方始不枉此生也。”
铁老鼠听得连忙摇头不已,说道:“你愈说愈不着边际了,这一次,你先听我说赌了再说!”岳小玉语声倏地转硬,甚至连脸色也彷佛沉了下来:“大丈夫一言九鼎,说赌便赌,谁若半途改变主意,就是天下第一号王八!”
铁老鼠登时呆住,他的脸色立刻变了,好像马上就要脾气发作,便接着,他却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居然还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道:“财来有如长江水,就算闩门闭户胸口镶块大铜板,也是阻挡不住,他妈的!”
众人一听,都是不禁为之失笑,蔡吉更是捉狭,忍不住叫道:“话要说清楚一点,是阻挡不住钱财滚滚而来,还是阻不住那个他妈的?”此言一出,众人笑声更响。
铁老鼠啐了一口,骂道:“阻不住你这个冤大头,到了这关口上,还是只会懂得放屁!”
蔡吉也任由他骂,只是笑吟吟,毫不愠怒。
话说至此,南宫业跟岳小玉这一场赌博已成定局,蔡吉虽然吟吟在笑,便心中也好生失望,最少,他今天想赢二知多两的愿望已经落空了。
本来,赌坊的规矩,是绝不容许赌客在这里比试武功的,便南宫业提出了这个赌约,赌坊中人也没有断然反对,也不提出任何干涉,显见南宫来这位豪赌公子,必然很有点来头,只是一般人猜之不透而已。
至于岳小玉,他这次比剑是否胸有成竹?这一点,旁人很难从他的脸色瞧得出来,而实际上,他心里正在这样想:“这五年来,老子剑法大有进展,那是不必说的,但这混杂种又怎样?哼哼,这次真是有得赌了。
虽则这次比剑,只是在乎一个快字,但在怎样才能快过对方,却是很难有十足把握的。
也许,南宫业的剑法不如自己,但说不定在这个“快”字的功夫上,他又会比自己稍差一点点,那也不是什么奇事。
倘若输了,就得跟着南宫业走。
“南宫业要带自己去见谁?
见他的祖师爷?不,他的师父本来是自己的义父练惊虹,但南宫业早已不再是血花宫的人了,他是个叛徒,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不是见他的祖师爷,是不是见他的老相好?他的老相好又是什么人?”
一想到这层,岳小玉脑海里立刻凝起了穆盈盈的俏脸。
“穆师妹啊穆师妹,小岳子想你想得好苦也!”他忽然大起相思之念。
穆盈盈在哪里?在血花宫吗?她近来武功练得怎样?脸儿是不是比五年前又更娇憨可爱了?
但有一点,岳小玉是可以肯定的:就算南宫业真的有什么老相好,这个人也绝不会是穆盈盈。
而且,用“老相好”这种字眼跟穆盈盈那样清丽绝俗的少女连串在一起,根本就是笑话!甚至是荒天下之大谬的侮辱。
此际若非身在大庭广众之间,岳小玉说不定会自己给自己一个耳括子,以作自我惩罚。
“他奶奶的!”岳小又暗骂着:“这龟儿子究竟想带老子去见谁?”
他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一想到这个关节,不禁为之牙痒痒的,决定非要弄个明白不可可是,要怎样才能弄个明白?
倘若赢了,三万两银子尽管要以马上到手,便那时候,南官业就没有理由可以带自己去见那人了?
总不成自己反过来开口,央求南宫业带自己去见那人罢?
纵使自己开得了口,为混蛋公子哥儿未必肯答应,就算他答应了,说不定他临时要个花样,把自已带到另一个地方去见另一个人。
这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死了也没面目见祖珍奶的干妈了。
又要赢钱,又想解开这个谜,真还不易。
看来,无论怎么算法,这两者保能择取其一,要银子耶?
还是要见一见那个人耶?
对于岳小玉来说,这不但是一个块择,也是一个赌注。
也许,南官业会把自己带到一个地方,会见一位极其重要的人物,但更可能的,是南官业会把自己带到一个陷阱,一个龙潭虎穴里,然后才侵慢收拾自己……”
“他妈的,老子又岂会怕了什么陷阱!”岳小玉一直心念电转,但旁人再老练再聪明机警,也万万想不到他的念头已转到这么远去。
蓦地,一阵幽兰之香飘到他身边,那是小公主又再挨近过来了。
她虽然没有说出半个字,便从她的眼神里,岳小玉已明白了她的心意。
她和铁老鼠一样关心岳小玉,甚至也许比铁老鼠还更紧张一些。
岳小玉也回望她一眼,而且这一眼望得很牢,很深,仿佛在说:“我会小心照顾自己了。”
“穆盈盈、水莹儿、小恶女,还有这个小公主……
都是红颜!都是知己!”岳小玉暗暗叫道:“都是前生欠下的勾肠债!”
※※※
比剑开始,众皆拭目以待。
蔡吉心想:“小老虎遇上大头猫,这番有得撕咬了。”但他心下认为,豪赌公子必赢!需,长制但这种赌博,怎么说也是不能跟住发财的了,更何即使豪赌公子赢了,他也不是赢了银子,只是赢得岳小玉跟着走一遭。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蔡吉虽然认为豪赌公子会赢,但实则却很想岳小玉能够一举挫败对手,把那三万两银子赢掉。
但结果却是岳小玉输了。
岳小玉的剑也很快,而且也能够把牌九牌劈开,便每个人都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豪赌公子的剑比他更快一点点。
赌博胜负往往也紧于那么一点点。
多一点点便赢,少一点点便输,就如同黑白分明,丝毫不能撒赖。
岳小玉没有赖,输了便拍拍屁股,叹道:“命中注定该当走这一趟,夫复何言!”
铁老鼠忍不住叫:“走不得!”
岳小玉的回答却是:“不得不走!”
铁老鼠怒道:“这家伙靠不住。”
岳小玉道:“别人掌住靠不住,我管不着,但我却不能做个靠得不住、言而无信的赌徒,要就不赌,即然赌了,就得赌直、赌公平、赌得连烂赌鬼的烂赌宗祖也贴贴服服!”
铁老鼠为之哑然了,小公主却眼圈一红,差点就要掉下眼泪来。
就是这样,岳小玉跟着南宫业走了。
赌坊门外,早就有一辆马车恭候着,南宫业叫岳小玉登上马车,而他自己却另自骑马。
一进入车厢,岳小玉就看见了一个体态丰腴,年约二十五六,充满着成熟韵味的红衣女子。
“少爷,请进。”红衣女子礼貌地一福。
“这个……方便吗?”这一下,连岳小玉那样的人物也不禁有点迟疑不决。
“奴家姓于,排行第五,名字叫于于艳艳。”红衣女子落落大方地笑了笑,说:“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就算一块儿坐坐车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有了她这句话,岳小玉的胆子立刻就壮了十几倍。
“原来是于五姐,真是恭敬不如从命。”语毕,跳上车子,于于艳艳随即伸手把车厢门关上。
看见她那胖胖白白的手,岳小玉心中不由一荡,忖道:“又胖又白又滑,还好像香得紧!”
“少爷高姓?”于于艳艳凝视着岳小玉,不久,马车就开动了,便由于路面平坦,车厢又造得稳当,坐在里面倒也舒适得很岳小玉给她瞧得整个人都有点轻飘飘了,当下也不再隐瞒,便道:“在下姓岳,叫岳小玉。”
于于艳艳“嗯”一声,说:“这名字很好,相当秀气。”
“一点也不好。”岳小玉摇了摇头,说:“就是因为太秀气了,所以变得娘娘腔,若把那个玉字改一改,就会大不相同。”
于于艳艳听得兴致盎然,说:“照你说,该怎么改法?”
岳小玉说:“譬如改为小虎,小狼,小鹰之类,你瞧怎样?”
“虎是猛兽,狼是畜生,鹰是飞禽,还是不如叫小玉雅听得多。”于于艳艳说。
岳小玉笑了笑,说:“但无论怎样,还是于五姐的闺名最好。”
“怎样好法?”
“艳上加艳,愈听愈有味道,愈想下去愈是迷人。”
“当真这样?”
“当然是真的,五姐不会怪我说话轻狂罢?”岳小试探地反问。
“怎会哪!”于于艳艳甜腻地一笑,“年轻人,说话原本就该这副样子,若是过分拘束,那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岳小玉哈哈一笑,说:“你真好,但五姐为什么不去陪豪赌公子,却来陪我这个毫不相干的人?”
于于艳艳诧异地看着他:“这是什么说话了?我家公子归我家公子,你这位贵客又何尝不是万分重要的贵客?”就在这里,马车转了一个急弯,于于艳艳一个坐不稳,身子“卟”声便向岳小玉这边挨了过去“坐稳一点!”岳小玉轻呼。
便在他叫出这一声时候,于艳的脸已挨在他的脸上。
她的脸好烫,又烫又红,接着,岳小玉的脸也立刻和她一般烫红起来了。
“对不起。”于于艳艳低声赔礼岳小玉忙道:“不打紧。”接着又问:“这辆车子往哪儿去?”
于于艳艳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
岳小玉说:“不大清楚,也就等于有点知道了。”于于艳艳说;“好像要出城外去。”
岳小玉说:“这么晚了,还要出城外干吗?”
于于艳艳说道:“这种事,你最好去问我家公子,奴婢只是负责在这里侍候少爷的。”
岳小玉嘻嘻一笑,拉长着嗓子道:“你要怎样侍候法?”
于于艳艳说道:“只有尽心尽力,无所不为。”
“唷,这就是真的乖乖不得了,“岳小玉顽皮地一笑,说:“五姐长得这么好看、你尽尽力侍候我已吃不消了,还要加上‘无所不为’这四个字、这……这真是教小弟弟难过美人关啦。”
于于艳艳使劲地摇头,说:“我长得一点也不好有,而且胖得不像话,与美人这两个字简直相差十万八下里。”
岳小玉说:“这是什么话来着?五姐足是长得丰饱满些,但身材还是漂亮得刮刮挺挺、唉,别人怎么瞧小弟弟不知道,总之小弟弟一见,灵魂儿立刻统统出窍,连坐都很难坐得稳了。“奴婢知道、你是故意把千方百计儿例转来说的。”于于艳艳扁了扁嘴,说道:“刚才坐不稳的不是你,而是我这个不中用的胖婢。”
“什么胖婢瘦婢的,不中声!不中声!就算非要把个婢子拉在身上,也该自称艳婢才对。”
于于艳艳“嗤”声一笑,说:“那有这样子称呼自己的。”
岳小玉说:“做人最好能够自创一格,倘若老是墨守成规,那就不够意思了。而且,照我看,你的相格也不像个婢仆,而应该是个大家闺秀,到了将来也一定是个享福宜男的少奶奶!”于于艳艳叹了口气,说:“奴婢生来命苦、那有少爷说得那么美满了?”
岳小玉笑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别人胡说暗扯,你大可不必理会,便小弟弟这张嘴巴,在往一说就灵,不由你不相信。”
于于艳艳也报以微笑,但这一笑却好像有点窘。
然而,虽然是窘笑,便却另有一番妩媚,岳小玉心里要想,“他是杨贵妃之美,虽然稍肥,实在不比其他标致的妞儿逊色。”
但于于艳艳在这车里,算是什么身份?
她说:“是公子派来伺候少爷的。”
但岳小玉心里明白与其说是侍候,倒不如说是监视还更老实一些。
回想起刚才赌场的比剑,他知道南官的剑法比起五六年前,的确是大为精进了,别的不说,就以出的速度来说,南官业已当年判两人便岳小玉是否真的输给了他。
在赌场上,人人都以为他是真的输了,但只有他心里。
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根本就是瞧着南官业的出手然后才发剑的。
他不在乎赢那三方两银子,想跟着南官业走,去。
见一个“那个人”他不知道南官业会把自已带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自己将会看见的是什么样的人也许,这只是一个假局,但无论怎样,他已决定装输跟着南官业看个究竟。
马车行驶了大概个把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少爷,请下车。”于于艳艳把车门轻轻推开,岳小玉只觉车外灯火通明,眼前一片花木扶疏景象。
马车原来已驶进一家院落之中。
“好地方!哈哈。”
岳小玉赞了一声,轻拍衣襟从车
里跳了出来南言业就在他身边不远,两眼有如石子般定定的望住
“到这时候,亏你还可以笑得出来。“南宫业冷冷的说。
岳小玉奇怪道:“为什么不能笑?莫不是这地方有个规矩是不准任何人发笑的?”
南宫业撇了撇嘴,道:“你若喜欢笑,尽量笑个够好了,便等一会只怕就再也笑不出来。”
岳小玉又笑了:“等一会是等一会以后的事,犯不着早早便伤脑筋。”
“说的甚是!”南宫业嘿嘿一笑,道:“请进仙厅歇歇脚,待会儿给你引见一个人。”岳小玉也不客气,跟着南宫业便走这是一座占地异常阔落的院子,两人经过一道青砖石级,便进入了一间气派豪华的大厅。
厅中有桌,椅,也有佳肴美酒,南宫业道:“随便享用不必担心。”
“府上的酒菜,我是绝对不会担心有毒的。”
岳小玉笑着说:“就算真的有毒,也很难可以毒死我这种人。”说着,随手一抓,从桌上银盘子里抓起了一只烤鸭腿子,但却只是咬了一口便放了下来。
南宫业道:“怎么了?是滋味欠佳?还是终究放心不下大嘴大嚼?”
岳小玉摇摇头,道:“都不是,是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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