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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清乘了三十个小时的火车，才到了季林所在的城市。喧闹的大都市，有林立的高楼和拥挤的人群，意清站在其中，表情惶恐。如果季林没有来接他或者是他们恰好走差了的话，那么她想着她是要离开还是继续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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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林在火车站挤来挤去地找着意清瘦弱的身影。他有点紧张，有点着急，他不知道如果找不到意清，他要到哪里去，回家去还是留在这里。
他们都是这样的人，常常因为性格的关系而面对两难的选择。
意清提着她的不算大的手提包站在出站口，十分钟，车站的工作人员对她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明明有很多的地方可以站为什么偏偏要站到出站口那么个人多的地方。
季林开始生意清的气，明明可以搭飞机的，如果是那样他就可以在机场的大厅里舒服地等着意清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个在他的想像中还是十九岁的样子，苍白的脸孔，清薄的嘴唇，清汤挂面的发丝，带着羞涩的笑的意清就可以轻而一举地站在他的面前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各色的人中间挤来挤地寻找她的身影。那个容易丢掉的女孩，选择了这样一种让她容易丢掉的方式旅行，的确是让他很害怕的。
终于挤到了出站口的前面，他看到意清，瘦瘦弱弱地站在那里，像个丢失的无助的孩子。他努力向她的方向移动着，但是人流太拥挤了，他移动的速度太慢；他喊她的名字，但是人声太嘈杂了，她又太远了，听不到。
意清站在那里，想像着季林的样子，可能太久了，她努力却想不出来，只有模糊的影子在。
季林终于移动意清面前的时候，车站的工作人员几乎已经在生意清的气了，他口气很不好地叫他们赶快离开，不要妨碍了别人。季林习惯性地拉起意清的手，向外面走。意清的手抖了一下，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被他这样拉着了，时间都成了数不清的数字，难道这才是要等到的么。意清管不住头脑里胡思乱想的念头，她又开始慌张。
季林脸上有些怒色，直接把意清塞进一辆出租车里面。意清抿着嘴，不说一句话。十五分钟的车程后，他们到了季林的家――在这个城市里的家――一套一百多平米的单身公寓。意清无意识地跟着季林的脚步上楼，进门，坐在沙发上。季林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只是眨着眼睛看着他走前走后地身影。他把她的行李放在客房里。找出合适的褥子和被子给她，铺好。他给她倒水，放了清香的柠檬片。他给他烧好了洗澡水，小心地试着水温。只是他不说话，意清也不说。两个人就在这间屋子里小心地沉默着。
季林不喜欢意清这样，他感到压抑，已经没有几个女孩可以像意清这样可以几个小时甚至几天不说一个字了。他公司里的女孩子总是在他的周围吱吱喳喳着谈论着什么，比如衣服，比如鞋子，再比如某个男人或者女人的感情。
也许是我变了。
季林这样想。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陷入那样的环境太久了，而与意清距离越来越远。虽然他在无人的寂寞夜里还是会想起与意清一起度过的岁月。
那时还都是懵懂的孩子吧。单纯地恋爱了，也许只是缘于射在意清脸上的那一抹夕阳，红得可爱，不知觉中心头就疼了一下，记下了这个女孩天真的眼睛。后来在一起，最爱的也是随时围着自己转的闪动着光芒的眼睛。曾经认为，也许这样关注的目光会随了自己一辈子的，就像手拉手跑在图书馆前林荫道上的笑声。可是美丽的东西总是逝去的，三年前到了这个大城市里就没有了意清的音讯。季林有时间的时候也想关于爱情的问题，想他与意清之间的爱情是什么形状，什么结局，但是这是不是爱情，他有时甚至不能够确认。但是通常他没有时间，他总是在忙一些事情，有时候是公司的事务，有时候是与上司的关系，有时候是与同事的聚会，或者是一个人喝酒。酒，到了一个人喝的时候，是不是与人一起喝时的滋味有所不同，这个问题，季林不去想，不是不想去想，而是不能想。只是再也没有感觉心里的疼痛，曾经因为意清而引起的那种疼痛。
晚上，他带意清出去吃饭。是他喜欢的杭州菜，清淡的味道，清淡的颜色。没有问意清的意见，执意做着他喜欢的事。他想知道意清是不是会因为不喜欢而与他争吵。意清不说话，低头吃自己的饭，但吃很少。
“意清。”季林受不了。
“嗯？”意清抬起头来，清澈地看着季林。
“我记得你不喜欢吃杭州菜的啊。”
“我已经习惯了。”
“你为什么会习惯？”
“因为我吃了三年。”
“三年？”
“是的，三年。三年来我一直在吃自己曾经不喜欢的杭州菜。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我不能忘记你。而且我也无法忘记你。”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这三年都没有与我联系过？”
“因为我想要忘记你。”
意清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碗。
“可是。。。”季林想不出自己这个时候应说些什么。
他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碗。
吃完饭，他们沿着一条长长的林荫路慢慢地走。
突然，意清觉得这条路很像他们曾经走过的那条图书馆前的林荫路，很想要拉着季林的手跑过去，然后看到图书馆就在路的尽头。她回过头看走在她身后的季林，然后失望。虽然一切都那般地相似，只是最重要的东西改变了。季林改变了，他已不是那个能够和她跑在路上欢笑着的季林了。意清突然之间不知道了一些事情，不知道记忆中的季林在哪里，不知道那个曾经想要忘记的季林长成什么样子，不知道自己这次来找他对还是不对。她觉得身体在向下坠落着，渴望有一只手托住她。有一只有力的手扶住她。
“意清，你怎么了？”
“季林。”
这个时候季林的手机响了。意清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下面说什么才好。
两个人再接下去走的时候，似没有那样尴尬，意清笑了。季林也松了一口气，似乎又看到了十九岁的自己和意清。
路边有买电烤的肉串，季林问道：“你要吗？”
意清说：“不要。”
于是他们走过去。意清又想起了什么，她说：“我们去买一串吧。”
季清用惊异的眼光看着她，回转身去买。两个人站在路边吃完肉串。意清看起来吃得开心的样子。季林用爱怜的眼光看着她。一切似乎就是十九岁的样子，快乐而单纯。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钟，两个人没有说话，便各自睡下。意清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本来她应该觉得幸福，这个道处有着他的气息的屋子，有着他的味道的床，如果不是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那么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果不是爱情，那是什么？过去的一切，难道只是记忆的一线遗存，无始无终，就此隐没了去，没有结局吗？却又想到另外一个人，旗应。
意清是在遇到旗应后才想要忘记季林的。那时候旗应还只是朋友的朋友。
他说：“你有一双不属于尘世的眼睛。”
意清看着他，有些迷惘。
一周后，意清打电话告诉他，这一周来她都在看自己的眼睛，想他的那句话。
旗应说：“你应该属于他，我可以看到。”
意清说：“我可以忘记。”但是内心疼痛。
旗应说：“忘记一个人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那是痛苦的，我不想你痛苦。”
意清说：“这是天意。”
旗应说：“天意？”
意清说：“天意让我先遇到一个我不属于的人，才让我遇到你。”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直白。有点后怕。
旗应说：“事在人为。”
旗应进意清生活的姿态让人始料不及，就像投石入水，扰乱了她平静的生活。
意清是聪明的女子，她明白地看到季林给自己是温暖，关爱，还有别的大多数女孩子都想要得到的东西，但是旗应能够给她的，那种看穿了她的眼神和完全的理解。但如果与旗应一起，结局是什么样，她还看不到。
但是现在，她离开那个曾经让她着迷的男子，来到季林的身边的时候，她发现她的蠢笨，还是看不到她与季林的结局。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结局，自己想要得到什么？
在季林这里住着的这段时间，意清努力做得像个没有欲望小女子。她早晨醒来的时候，桌上放着季林准备的早餐，通常都有她所喜欢的豆浆，他还是那么细心地照顾着她，好像是哥哥，甚至父亲。她为他做家务，洗衣服或者擦地板，放着轻轻的音乐，让她觉得她可能一直就是这样的，而从来没有旗应这样的男子出现过。有阳光的下午，她坐在窗下看看书，可能会舒服地睡着。日子平静地像一湖死水，无风无浪。
季林和她都小心地交谈，不想触及彼此的内心。简单地寒喧，似乎是同租的室友。
想起季林的时候，意清觉得如果可以一直如此下去，是不是在梦里见到旗应也许并不是重要的事情。
那天从书店出来的时候，她发现季林的公司就在离书店很近的地方。为什么以前就没有注意过，她涌上一股冲动想要去看看季林现在的样。她步行到那座大楼，正是中午的时间，一楼的餐厅里拥满了人。她费力地在里面找寻着季林的身影。她发现了一个女子，看起来如此地熟悉，就好像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站在那里，无助地望着拥挤的人们，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天意，也许这个女子，才是上天安排给季林的。意清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转身离开了季林的公司。似乎，她已经知道是从何而来，而来的目的也完成了。
是的结局就该是这样，美好，幸福，温暖，给每一个你所爱的人。
意清回到家里，收拾起带来的东西，就像她来时候那样，那个小小的只装了几件长裙的提包，伴着她走到这里，现在她要回去了，仍要带它走吧。当意清小心拉上了季林公寓的门的时候，她内心知道他会幸福，上天要他幸福，虽然这幸福她给不了他。
季林下班回来的时候没见意清。晚上十点钟，仍没见到她。他意识到他再次失去了她，她这个任性的孩子，总是随便地就失踪了。
“意清，为什么，我给不了你幸福的感觉吗？为什么要走？而让我的心再次因为你而疼痛？”季林就是这样念着意清的名字，又开始了夜夜的辗转。他总是这样担心她，她是个要人照顾的女子。
十月十五日，晚报的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写了这样一条新闻：昨日长宁道口，一辆大客车与转弯的货车相撞，车上三十三人幸免，只有一名女子不幸遇难。配有小小的图片。现在这张报纸抓在季林的手里，他看清那名女子――苍白的脸孔，清薄的嘴唇，清汤挂面的发丝纠缠着，似乎，似乎那嘴角还有一抹笑意，像那时羞涩的，十九岁的――意清。季林感到心里的钝痛，无法承受的寒意猝不及防地袭来。
也许一切都是天意，天意带走了意清，那个本不属于尘世的精灵。
季林继续他的生活。旗应也继续他的生活。没有人再提起意清。只是谁的心冷了，不能再疼痛，不能再幸福，不能再温暖。
恋人们总是一往情深，誓言里总有一生一世。这座城市里，你看到我的时候，爱与不爱已成定局，心再也不会温暖。季林在他的BLOG首页写下这样的话。
PS：不知道放这里参赛是不是另类了点，怪怪的。[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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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7 13:2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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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8 02:12: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