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武侠论坛

 找回密码
 点我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查看: 5205|回复: 2

[转帖]温瑞安评金庸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6-3-29 11:21: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开始读金庸的小说,是在马来西亚念小学的时侯,家裹的 旧书架上,有几部薄薄的「红花十四侠」,纸质奇薄,字排得很 细密,我一口气看完了,觉得有一种从来未有过的感受,畅快带 看志气,而且很有一种实在感,彷佛书的世界虽然是虚构的世界, 但在现实也有这样的侠情。隔了好多年之後,我才知道「红花十 四侠」即是金庸的第一部小说「书剑恩仇录」的盗版本。我在小 学四年级的时候,就已经跟几位朋友结为兄弟,互相砥砺,创 「刚击道」,初中一的时候开始搞文社、编杂志(一直编到现在), 不能说不曾受过金庸小说的江湖儿女义气相交的影响。当时,家 也有几册零星不全的「射」、「神」,我当作宝书一般珍藏看, 就算看其中一段,读其中一节,也被情节吸引,关心故事的人物。 我看「江湖奇侠传」、「鹰爪王朗」、「青锋剑」、「奇门剑侠」、 「白霜剑」、「虎爪青锋」等时都没有这种感觉。 <br/>  <br/>  後来,我听家兄任平讲述有关「天龙八部」的故事,譬如段 誉如何与乔峰闹酒,游坦之如何学得冰蚕神功,四大恶人如何恶法, 在在都令我神往。於是千方百计,或租或购金庸小说来读。记得 有一次租得「倚天屠龙记」,完全被前面的龙门镖局灭门悬案所 吸引,无法释卷,後来读到张翠山、殷素素惨死,觉得作者实在 太残忍了,我不忍卒读,有点怀恨起金庸来,怎麽可以写他们死。 经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上後,自己也写武侠小说,甚至也曾把自 己书的可爱人物如天象大师、赵师容、丁棠衣杀死,明白了作为 一个小说家,对自己笔下的人物太存善念,可能会影响小说对读 者的震撼力。我蛮以为自己可以再读「倚天」而脸不改容,不料, 才看到「神」故事里唯一留下来的小郭襄,才出现没几回就故事 全过去了,登时心空荡荡,没了看落,彷佛「射」、「神」的江 湖全烟消云散了,完全沉寂下来了,有一种晌午闻国乐在远处人 家传来的感觉,彷佛自己的魂魄在悠远的岁月也跟看余音消逝。 没想到三读「倚天」,那种心如槁灰的感觉,此第一次还要早发 生了一大截。 <br/>  <br/>  大学时候,到了台湾,有段期间,狂读金庸小说。当时, 我完全不认识金庸这个人,只知道他在香港办了一份很有意义的 刊物:「明报月刊」及创办「明报」,他是什麽身分在我而言, 全不重要,我屡向人推荐他纯粹因为他的小说写得好,要是写得 不好就算天王老子我也不卖他的账。 <br/>  <br/>  金庸笔下的世界太精采浩瀚了,而人物孤寂得像高峰上的雪, 孤傲得像雪地上的梅,然而又情深得像一卷宋词,义烈得像一页 史记。 <br/>  <br/>  有些文化界的朋友以为金庸很推重我的作品,想必常加赞许, 其实不然。他在我面前,倒是常批评我的作品,譬如他就指出, 在我的武侠小说,常另辟段落写山川风景,便不够自然;文章写 得像倪匡这样快,疏漏必多,未必是好事;兄弟背弃出卖的情节 重复,不宜写得太多……许多善意的批评,我大都能接受,当然, 每个作家有每个作家的文风,凡是大艺术家都有他独一无二的风 格,我不一定都改,他也向我说过:「你不一定都要接受。」但 我会在下一部小说避免重犯。 <br/>  <br/>   我曾情怀激动的写一封好长的信给金庸,之後我们来往了几 封信,我知道他极忙,处理的事务很多,去信时常说明请他不必 回信,我宁可他多写几篇文章,万一有意外之喜,可以多诞生一 部武侠小说。其中有一封信,是他赴美前夕写的,我特别感动, 他针对我文章对朋友的态度,提出了一些意见,用很温和的语气 说出来,可是,他的用心良苦,除非是极爱我、关心我的人,不 然的话,他不可能劝谕我这些: 「……你辨『神州社』,那是很难长期支持的一种友情理想, 你必定极爱朋友,满腔热诚的待人,从你最近的文章中,得知有些 兄弟姊妹离开了你。瑞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的人厌倦了, 转变了,心情不同了,那是必然的事。已经有过几年,几个月, 几天的相聚,还有甚麽不知足的?『一夜夫妻百夜恩,百夜夫妻海 样深』,朋友之道亦当如是观。不要认为他们是『背叛』,那是 太重的字眼。人生聚散匆匆,不必过分执者,千万不要把你的朋友 当作敌人,那麽你心不会难过,朋友也不会难过。夫妻只是两人 之间的事,要白头偕老也是极难,何况数十人的结社?如果有人离 开,最好是设法当他是『神州社』的支部,如此不断扩充,亦美事 也。我明晨赴美,约十日後回港……」 <br/>  <br/>  其实在那时候,我也正设法导引看我的心灵,往更豁达包 容的方向走,金庸的相劝,我是完全能接受的。事实上,我仍喜 爱我的朋友,纵使他们离开,令我伤感,仍无损於我对这些朋友 的肯定。不料,日後却发生了些几乎「置人於死地」的事。後来 在香港金庸家谈话,金庸问起,我提出被人诬陷的事,他也一震, 哀叹道:「那太过分了!」 <br/>  <br/>  我心中始终待金庸亦师亦友。我曾在很多孤独寂寞、辉煌 灿烂的日子,跟朋友谈起他的人、他的小说、他的机构,都充满 了敬意和诚意。有时候心跟这位大我近三十岁的长者很亲近(金 庸在卅多岁动笔写的第一部小说的时候,世界上还没有「温瑞安」 这个人),就像我父亲一样,在苦难的岁月中我会在心低诉,就 像书的作者跟自己早就相知一般,但有时候又却不怎麽服他,觉 得他太多的约制与距离,忍不住要跟他冲撞、顶撞一下。在同一 封信,他还劝我在作品需要注意的是「节制」: 「文学上,节制是很重要的,要将奔腾的感情约束在含蓄 的文句之中。你的小说有很大的吸引力,然而往往放而不能收, 给人一种『过分』的感觉。『四大名捕』很好,『今之仗者』中 前几篇也很好。『神州』与『血河车』似乎写得太仓卒、太快, 自己特有的风格反而少了……」 这是一针见血的指陈出我早期的弊病,有时也会写信来谈 他读我小说的感受: 「…『寂寞高手』已读过,唐门谋杀手沉舟一节写得变幻 百出,颇有可观。柳随风的心情是写得好的。不过易容等情节一 般小说中用得滥了,太多出现恐不很适宜。」 <br/>  <br/>  我在香港初期,曾写了一篇&lt;结局&gt;(即「杀人者唐斩」), 用了许多现代文学的技巧与手法尝试。他很快便读完了,有一次, 邀我和娥真去「听涛馆」吃饭,约我们在东亚酒楼门前等,他驾 车来载我们。当天,倪匡夫妇也在场,吃饭的时候,查太太还特 别为我和娥买点了道法国生蚝,十分美味。金庸手拿著我的小说, 笑道:「『结局』写得很精彩、很好,明报要用,不过有些错漏, 不妨拿回去再改一下,要是不改,明报也会用。」这方面他是十 分民主的。後来我居然把这份小说原稿漏在椅子上,侍者追了出 来,交给金庸,金庸还替我给了小账,笑看跟我道:「这麽好的 作品,别丢了哦!」我双手接过这份稿,心情十分沉重,我不知 道古人传递衣钵的情形是怎样,但我要记住这份感情。没有道谢, 也没多说什麽,我和娥真与他坐在车後座,车行很快,外面是夏, 山的弯道有浓荫绿树,我要记住这天。 <br/>  <br/>  後来这篇稿一直没有交回给金庸,因为我有意要改动,可 惜往後一段时间,我的局面很有些变化,只有功夫写,没有时间 改。一向不喜欢改动文章的倪匡劝我:「不必改。每个人有每个 人的风格,金庸就是不该给你太多意见。」但对於意见是否采纳 方面,我一向有自己的判断和原则,我是我自己,金庸也好、倪 匡也好、余光中也好我很喜欢他们,但我决不会成为他们。我是 温瑞安。 <br/>  <br/>  第一次跟金庸见面,说来十分傳奇,在我心中也极为重要。 那一次返马,我先回家(大马)探亲,再赴香港。黄昏星及廖雁 平两位兄弟与我同往,我也特别设法让这两位一向比较「刻苦耐 劳」的老朋友来香港轻松一下。岂料这一次不但不轻松,还十分 「紧张」,在短短数天的行程中,跟蒋芸、吴水利、叶凤娟在 「清秀杂志社」相处甚欢,蒋芸还载我们二度赴中文大学,旋在 北大酒楼与「敢有歌吟动地哀」的吴颐舌辩,又拜访新系机构的 朋友,还有好一些想见但未见的朋友,全一并见上了,有些人对 台湾存有一些误解,我们都一一予以澄清,几天来忙看赴约吃饭, 并强迫「精神不太对路」的黄昏星多吃补剂(结果他一吃就泻, 回台湾才知他有肝病,忙与一干朋友筹钱逼他住院),最後终於 见上了我最想见的人--金庸。 <br/>  <br/>  金庸在电话知道我来了,很高兴,约我们在香港大会堂门 囗见面。那天,我和黄昏星、廖雁平穿著相当中国风貌的服饰, 在天星码头候他。我们的心都十分忐忑,彷佛书破纸而出的一个 人物,要和我见面,就跟苗人凤、胡一刀、风清扬、黄药师、 张三丰就要「活」在跟前一般,谁会不紧张的?何况我对金庸一 直有一种孺慕之情,多年来在他小说浸淫,彷佛见看了面就要执 弟子之礼。他亲切、熟悉、温和、敦厚,但从容淡定俨然一派写 师之风,而且脑筋十分快速,精明而锋利,在言谈间偶尔流露, 但大部分时候都很平实,有一种人,完全没有摆什麽姿态,但自 有气派,这种武学境界就叫做:「以无招破有招」,已臻化境, 在监剑中可列为「大巧不工」。 <br/>  <br/>  金庸带我们上了他的游艇,我们就在游艇谈了起来。我笑 问金庸:「这游艇有没有名字?」他笑答:「本来没有,要叫就 叫做『金庸号』龙。」看这游艇的气派装潢,少说也价值一百万 港币吧,当时,我却没有多想,我跟前只有他这个人。 我们在船舱谈了许多话,艇上的服务人员还替我们冲了咖 啡,金庸一面抽菸,一面谈。阳光穿过塑胶透明窗,照了进来, 一切都窗明几净的,然而外面四周都是碧蓝的天,碧蓝的海。我 们在海上。金庸小说常有在海上发生事故的情节,譬如「北丐」 洪七公与「西毒」欧阳锋在海上作殊死战、「令狐仲在船上初遇 蓝凤凰、殷素素和「金毛狮王」谢逊在勾心闹角,而我与金庸初逢, 亦在海上。我们的艇在海上,很舒适安详。武林毕竟是笔下的世界, 江湖远在天之外、海之外。 <br/>  <br/>  金庸问我:「你小说的人物跟现实的人有没有关系?」我 答:「有。」金庸笑了:「是那些人?我说:「有的是我喜欢的人, 有的我不喜欢,改头换面,写在书中,有时冲动起来,一刀杀了。 」他问:「权力帮(「神州奇侠」的第一大帮会)也有象徵?」我 点头:「有一点啦。」他眯眯笑道:「萧秋水是你?」我也笑了。 金庸又问我:「还有什麽别的兴趣?」我这个人苦於「周身有瘾」, 动的静的拣来也有十七、八件,只好选二、三样说了,其中一项是 「电影」。他温和地说:「我以前也导演过几部片。」我知道其中 一部是长城的「王老虎抢亲」,他谦虚的说:「拍得不好。」谜看 眼睛看我,说:「你的样子可以去拍电影。」我倒没想到有这一句, 哦了一声接不下去。 <br/>  <br/>  这时已近下午,金庸邀我们到甲板上坐坐,晒晒太阳,他的太 太和女儿却下去游泳,这时凉风送爽,海水很平静,连山也像画出来 一样,静得像一棵没有风吹的树顶,树干都泡在海清凉。我跟他坐在 一起,孺慕之情又升起来了,忽然很崇拜跟前这个人,觉得很亲近, 但却不很了解他,也不想去了解他。我这个人有一个很大的毛病,可 能受中国儒家传统思想礼教太深刻之故,平常的机智、冷静、巧辩、 敏锐,一旦到了自己所尊重或崇拜的人面前,便不允许自己发挥或不 敢挥洒,这本来并不是件坏事,奈何香港这尖刻竞争的社会却不允许 有太多的谦恭自抑,这使到我曾有一段时期吃尽暗亏,到八三年开始, 我痛定思痛,作出了「因人而异」、「因事而定」的修正:「人对我 好,我对人更好;人对我坏我反击」的方式,反而回复我平素一股豪 杰意态,至少落得个痛快。在金庸面前,当然不会有这种感觉,只觉 得他悠闲从容、温和可亲,雁平不禁问他:「查先生,你有没有过不 开心的时候?」金庸听了觉得好玩,笑说:「有啊。」雁平说:「那 您不开心的时候怎麽过呢?金庸和蔼地说:「睡个觉不就过去了?」 那天风和日丽,风平浪静,一如查先生的气定神闲。 <br/>  <br/>  後来日薄西山,把海水染成橙色,总是觉得蓝澄澄的海水始 终染不完,海底下还有很多厚重的蓝意,像暮色一般逼人,顿感觉 到时间如斯迅速消逝,心很是怅然。金庸在「下令」回航之前,我 道出了对他的感觉,是「有容乃大」四个字,他告诉我这句话下面 本来还有四个字,是「无欲则刚」,而「有容乃大,无欲则刚」是明 报的宗旨。我想,「有容」是一种开放的度量,「无欲」是一程自抑 的心态,有容甚不易为,因要有识见胸襟,不是什麽都容忍的意思, 至於「无欲」,更不易达到这一境界,至少,在生存的基本欲求不匮 缺的情形下,才比较可能坚持「无欲」的原则,不然很容易为世所弃, 或成烈士,不过,年轻人纵不能「无欲」,至少也可以收 一些过分 的野心,那也是好的。 <br/>  <br/>  回航之後,司机驾车来接我们一道去怡东村吃饭。酒楼的侍者、 部长对这位文化界巨人查先生自然十分熟悉,他就叫了一壶绍兴,温 热看喝。他曾问起神州诗社在台湾有没有受到政府的干扰,我很直接 的回答:没有。当时的确没有,万未料到……世事常意外,变幻是永。 吃完晚餐之後,他付了账,起身要走,忽然,桌上的餐巾掉下 地来,我见了,侍应生见了,都想去拾,金庸却敏捷地俯下身去,自 桌子底下拾起了餐巾,摆回桌上。金庸当然不瘦,而且是略为发福, 以他的身分和给的小费,掉了餐巾仍不惜亲自弯下身去拾起来,态度 温和,我顿想起「天龙八部」用来形容身在高位但和气可亲的殷正淳 的一句话:「大富大贵而不骄。」常有朋友问起金庸是怎麽一个人的 时候,我就常引用这一句话。 <br/>  <br/>  第二天晚上金庸邀我们到他家去。他的住家座落在云景道,属 半山区,风景优表,环境幽静,进门後有三个特别印象,殊为难忘: 一、他的大厅甚阔,但最令我这种「书虫」触目的是,四周的壁柜, 尽是书,全是书,精装的、平装的、线装的、套装的全是厚厚薄薄大大 小小令我心弦震动的书。 <br/>  二、他的辫公桌是在中厅,有落地的长窗,可以望到整个维多利亚 海港的夜景,香港的夜景世界闻名,到了晚上万家灯火热闹而无声地闪 烁,那感觉真令人屏息。 <br/>  三,他的洗手间大得像座会议厅,浴具高雅,名贵地毯,兼有运动 器材。倪匡在日後曾开玩笑说,从他那儿(赛西湖大厦)用望远镜望过 去,可以看见金庸在做什麽,有次他打电话告诉金庸在作什麽举动,把 金庸著实吓了一大跳。且不论倪匡此说是否当真,金庸的房子的确有面 大窗,的确很有书卷气,而且很舒适,一坐下来就舍不得走。 前面提到倪匡,去到金庸家,谈了个多小时,他提起倪匡,问我见 过没有,我说没有,他就去电约倪匡来。这件事情,部分曾纪录在我写 倪匡的王牌稿。那晚外面下看淅沥的雨,金庸家却非常热闹,有我们 的歌声、论声和骂架声。後来金庸请司机送倪匡和我们回去,第二天, 约我们到明报社去,他见到我们後,请来了在明报机构管理出版社事务 的许国先生(即是名政论家哈公),当场跟我谈妥出版我十五部作品的 事,条件是我把十五部书的版权授予「明窗社」,宣传发行,以及由明 报、明晚发表连载,稿费另发,版税则以一成计算,出版时先付一半, 一年内付清。哈公精打细算,抽著菸斗,很有名士派头,脸上常带笑容, 很易接近,日後倒是成了好朋友。 <br/>  <br/>  谈到明报,恐怕大马和台湾的读者不甚了解这份报纸的分量和这家 机构的特性。明报的销路在香港相当好,但不是最好的,可是它却是 香港第一大文化报刊,金庸是明报的社长。报纸的宗旨相当中立、客观, 尤其在文革时期,金庸的社论立论公正,观点独到,分析正确,作风持 正,使得一这份报纸销路与声望与日俱增。金庸原名查良镛,一九二四 年生,浙江省人,上海东吴法学院毕业,由於他中英文底子修养俱高, 在数千人中轻易夺取了大公报记者的职位,一九四八年转职香港大公报 任电讯翻译,数年後,因为香港新晚报的总编辑罗孚(此人在两年前被 中共羁禁)约稿,他开始写武侠小说:才华洋溢,风行一时,令多少读 者如疯如醉。 <br/>  <br/>  1959年他脱离左派报纸,自创明报,当时受左派文人撰文「围剿」, 他单笔应战,力抗群雄,很有胆包豪气。但明报的事业并不是一开始 就一帆风顺的,在刚开始的时候,从老板到职员,都「勒紧裤带」, 「握义气」式的奋斗,据说开始印报的只有一张半纸,曾有过七、八 个月没有「出粮」的纪录。当时香港时局甚乱,骚动不时发生,出去 采访常会遇到意外,金庸总关照员工:新闻采访不到不要紧,小心保 重为要。有一段时间遇到经济危机,还是金庸的太太变卖首饰,才应 付过去,日後明报终於站稳住脚步,还赚了大钱,比照过去,世事变 幻无常,金庸心也难免会有所感慨。 <br/>  <br/>    这位查先生眼光奇准,在六十年代初期,他为了扩充明报,购下座 落在北角的南康大厦,现在恐怕已十数倍於当年的时值。他当然还有别 的物业,不止在香港,在美国、新加坡也有,而且也承认手上有一些股 票。艺术家多是性情中人,经商是需要冷静的判断力及手腕的,对文人 而言,是不易调整的负荷,古龙搞电影,据倪匡说他「退票退到头大」, 李翰祥、胡金铨、李行等搞「国联」,也吃亏在能抽出好电影却做不好 生意上,金庸却似是个例外。 <br/>  <br/>  金庸除了能赚钱,也能容人(还能用人)。我曾经向外面的朋友 介绍「明报」是香港文化界的「少林寺」,也许言重了,但大致不会 太离谱。当然,整个「江湖」,也有别门别派,系出武当,或系出昆仑, 甚至杂家僻派都有,不过「明报」的分量,依然非同等闲,我们不妨 来看看明报过去的和现在的部分阵容:明报旗下有好几份刊物及附属机 构,譬如明报晚报、明报周刊、明报月刊、武侠与历史,及新加坡与马 来西亚创办的新明日报,还有明窗、明河、明远三个不同名字的出版社。 明报晚报以前因刊有金庸武侠小说,销售量也不低,但有人形容这是金 庸认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报纸,最近金庸请动了原本主持「今 夜报」的名报人王世瑜入掌晚报事务,作出了许多有力的革新,当年创 「浪花周刊」的刘一波,新一代影评人石琪,影视版的李小珍,显然要 力图振作一番。 <br/>  <br/>  明报日报自然「高手如云」,首先三位老板:查良镛、沈宝新、 潘粤生都非同等闲,其中潘粤生就是「余过」,他写的「四人夜话」 一向为读者所熟悉。明报副刊自然网罗了不少名家好手:包括张彻、 黄沾、哈公、倪匡、林燕妮、亦舒、严沁、王亭之、石瑛、项庄(即 董千里)、张君默、何紫等,在的小说也在那儿厚颜作个点缀。至於明 报日报的编辑阵容,也不简单,采访主任龙国云(即写食经的陈非)、 副刊编辑现代诗人蔡炎培、投园版的李翠丽、把影视版搞得别开生面的 孔昭,全都网罗其中,且不管他们做得是否开心如意,但都为这份报纸 携手共进,增添光采。 <br/>  <br/>  「武侠与历史」是一个很好的构想,因为武侠与历史往往脱离不了 关系,而武侠小说和历史小说都拥有一定的读者,倪匡、董千里有一段 时期曾主编过这本刊物,也曾发表过一些重要的作品如金庸的「鸳鸯刀」 等,可惜终於无法维持。明河、明窗、明远三家出版社,主要负责人是 前面提到的许国(又名许八公),他原是邵逸夫手下红人,在台湾拍过 一部布袋戏的电影。三家出版社除了出版脍炙人囗的金庸作品集之外, 还有卫斯理的科幻小说、克丽斯蒂的侦探小说,以及各种各类的诗、散文、 小说、评论,譬如农妇的杂文、张君默的散文、蔡炎培的诗、林太乙的 小说等。我的十五部小说,香港和海外版亦由明窗社印行。 明报周刊可能是明报系统中除了日报之外最赚钱的一份刊物。以 「明周」每期出纸之厚,只有卖一本、赔一本的份,但「明周」仍然大 赚,为什麽呢?因为「明周」的广告客户委实太多,单只广告费,已赚 够了。「明周」一直是在香港历史最久,销量最好,走较为客观、稳重 路线的周刊,八二年起香港「八卦周刊」满街是的风潮,完全不能威胁 这份周刊的站立。这份周刊的总编辑是雷炜坡,被人称为「遥控编辑」, 反应快、能用人,而且有一定的声誉。「明周」历来也出来不少人才, 譬如李文庸(即慕容公子)、董梦妮,离开明周之後,创「香港周刊」 在先,又办「城市周刊」在後,也有声有色。在编辑采访人选方面,擅 写散文的锺玲玲是其中一位,农妇(即孙淡宁)也有专栏文章,连被大 马「文道」月刊主编人商晚筠认为是「行吟的才女」,力邀她再执笔, 台湾美国研究所所长朱炎形容她的小说为「表现出艺术的深度、生的律 动,和美的震颤、的方娥真,也是在这份周刊中服务。 <br/>  <br/>  有次倪匡跟我说:「其实查先生对你真是不错!」我静了半晌,一 字一句的说:「我觉得查先生一直在训练我。」不过有时候倪匡对金 庸也「忍无可忍」,最近一段时候金庸醉心於围棋,倪匡呱呱叫的说: 「足拿了段级呢?(按:围棋跟练空手道、跆拳道、合气道的等级近 似,初学者分级,精深者上段)还不是几个人自己封的,我看他的棋 艺也不怎麽!」倪团支持自创的出版社,搞得声势「空前」,在一向被 人诟病的台湾出版界打下一记重磅的掌印,既为文化界增添一份坚固的 堡垒,也使他的「远景」成为不可抹煞的存在。沈登恩是在台第一位把 金庸作品集正式印行,隆定推出的人,也是金庸的好朋友。沈登恩人很 年轻,个子并不高大,故台北文化界朋友称他为「小巨人」。那时港台 正盛传远景周转不灵,有些出版人便开始打金庸作品版权的主意。我拿 这件事请问於金庸,也想知道他的看法,他一听就截然地道:「我跟沈 先生是好朋友,除了出版我的书外还有一份情感,我不想在这时候做任 何对他不利的事情。」我放下电话後,刚好娥真在,我跟她说:「好个 金庸。」娥真展颜一笑:「便是金庸。」 <br/>  <br/>  金庸也不是常常板起脸孔,作严肃状的(除非他有意挫挫对方,给 他一些心理压力),有次我在倪匡家裹小坐,便致电给金庸,金庸写完 社论後便赶来倪家,抽著菸跟倪家的倪震、倪穗闲聊,十分的温和,孩 子都很喜欢他。金庸的样子诚如倪匡所言,有点像弥勒佛,挺和气的, 严肃起来不怒而威,他并不是有意把架子,不过我每次看见,抑制不住 的脸上也绷紧起来,心很想跟他冲撞,但如果有人在外面说他些胡猜乱 度的谬论,便禁不住要挺身而出,争辩到底,有次有位老朋友冷眼旁观, 说:「你倒有他的心啊!」我登时拉长了脸,道:「就算我不认识他他 不认识我的时後,我也这样说。」 <br/>  <br/>  某次我跟杜南发赴金庸和倪匡的晚饭。杜南发是新加坡报刊的重要 编辑人之一,非常能干,在我落难时期,他是仗义援手的新相知。那次 我们一齐吃过饭後,倪大嫂载南发、娥真和我回北角,金庸和他太太要 走过街口去坐另一部车子,那时候,也许是因为骑楼太暗,洋灰地太滑, 查先生夫妇一度想牵手,但又没有牵成,,或许是因为我们的车子正在 後头。两人不知怎的,忽然都有些不好意思罢,那欲牵未牵的手,始终 没有牵成。一刹那间,我想他很多部小说的恋爱情怀,看到这一幕,心 很高兴,在车哈哈大笑起来。我不知道我的笑会不会太过莽忽?但我是 不理的。这样写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冒犯?但我也是不管的。因为凭我 写过将近四年诗集三百多首诗的经验,这一刻是美的,这一刻是真的, 这麽好玩的事,就算被人怨责也要写出来。 <br/>  <br/>  金庸已经停笔不写武侠小说多年了,可能真的写不出来了,也可能 不想交出一些不能超越前面水准的作品,以他今天的声望地位,实在是 非常明智的,但作为他的痴心读者而言,肯定是件遗憾的事。金庸虽然 不写武侠小说了,但还是常执笔撰写明报社论。明报的社论无疑是香港 报界最被重视的社论之一,金庸的眼光一向都看得准、看得远,主要来 自他根据事实的真相历史的脉络理性而逻辑地分析演绎。最近有很多人 认为明报的社论不像以前敢大胆执言,勇於维护真理,不过,相信这只 是观点与角度的问题,当事情可能并不那麽悲观剧烈的时候,而香港需 要的是安定与法治,在论言方面似乎也无需太过危言耸听。明报不再是 当日的艰苦奋斗时期,现在似乎洋溢著一股守成的气氛,其实,明报系 统有很多部门,似乎都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办得更好一些的。 金庸的作品,被翻译成多种文字,在各国报刊连载,拍成电影电视 剧,都不在话下,其中也有被改编成「武侠话剧」,由卢景文先生执导, 名叫「乔峰」金庸有一篇短文,题名「深挚热烈的演出」,一开始便是 这麽写: 「最近在一次友人的聚会中,大家玩一个游戏,各人述说「今年最 开心的一分钟是什麽时候」,必须诚实坦白,不准说谎。轮到我说的时 候,我说:『十月十二日晚上十一点多钟,在大会堂剧院,演完了话剧 『乔峰』,台上演员介绍:『金庸先生也在这。』观众热烈豉掌,长达 一分钟之久,我开心得好像飘在云雾一样。」 <br/>  <br/>  金庸说得不错,一个作家,能够受到这麽多人这麽热烈的爱戴,还 有什麽遗憾?我在大马、在新加坡,看到很多不是十分关心文学创作的 朋友,都知道金庸。我在香港、澳门的地铁、渡轮上、巴士车、电车中, 留意到很多年轻朋友,手都有一部金庸小说,在细细的看。我在台湾, 看到不管金庸这名字是不是放在封面上,仍是有人在找他的作品来看。 甚至在日本、韩国,也有人知道「金庸」这个名字,想来其他的地方也 一样。「有华人的地方就有金庸的小说」,金庸应该觉得满足自豪,这 些认识或不认识他的同胞,也为他满足自豪。我跟金庸之间有很多因缘, 也有很多错过,我也一样为他感到满足自豪。<br/>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9-15 11:43:08编辑过]

发表于 2006-7-12 18:52:20 | 显示全部楼层
温瑞安评金庸,这段话写的是极好,知是不知温宗主此时的心境又是如何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06-12-14 14:31:23 | 显示全部楼层
温瑞安也能写书?写的最好的大侠萧秋水系列,有多罗嗦?其他的就不用说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点我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古龙武侠网 ( 鲁ICP备06032231号 )

GMT+8, 2024-4-30 18:55 , Processed in 0.108528 second(s), 15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4-202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