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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在嘴角的百合
一
一次计算机打字训练测试课上，我以平均每分钟一百八十六个字，高出第二名三十多个字的成绩赢得头筹。看到同学们笑得隐晦，我认定那是妒嫉。
事后从好友小艳那里得知，我的成绩之所以出类拔萃，实因我没有男生喜欢，每天在网上与网友苦练，这才修成正果。
听了此话，不仅气结，便责怪起母亲来。
如果你在兴城三中看见一个长发飘飘，但必须遮住面孔。身高不足一米五，上身穿灰色T恤，下身穿宽大牛仔，屁股依然向外膨胀的女生，那个人百分之二百是我。
你要问我为何用头发遮面，我真的不想回答，因为问题就出在这里。
你的脸上长满了雀斑？没有。青春痘？没有。酒槽鼻？大阔嘴？斜斜眼？没有。没有。没有！你破了相？简直胡说八道。大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以上是与南水北调相熟后的一番对话。虽然很熟，我还是不想告诉他真相。
我的名字叫百合。网名是“百合”后面加个“花”字。重点突出。
是呀，多么纯情一个名字。问题就出在这个名字上。
喂喂喂。“问题”这个词你用了两次。是南水北调在提醒。
不跟你聊了。厌烦的我关掉了QQ。
有此事你不能坦然地面对，特别是像我这样矜持的女生。
二
屁股大的女娃，会生小子。
奶奶的话能让你吐血。吐血过后仔细想想，此话不失为一种赞誉。某一天和那一位黑马王子结婚生子，得个大胖小子，也算是填补了我人生道路上的一大空白。白马王子是肯定不跟我结婚的。
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附加奶奶的赞誉，我接受了屁股大这个现实。
如果一大块白色胎记生在嘴巴上，且同黄皮肤形成强烈对比，并美其名曰百合，你会作何感想？
不以为然的是父母，伤心痛苦的是女儿。
爷爷显然比奶奶有文化，信奉“头发长见识短”。升中学的时候拉着我把一缕青丝剪掉，害得我找个口罩戴上。自以为万事大吉，却应了那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古训。
回答问题总不能戴个口罩吧？于是卧薪尝胆将近两年，青丝再度绕顶，便垂首感悟“只因身在教室中，不识百合真面目”。
三
让我几乎把头伸到桌子底下去的是陶然。
让一大群不出色的男生暗中诋毁，已习以为常。这家伙大老远地跑来，偏偏插到我们班上，你说气不气人？
陶然身高适中，脸形削瘦，长的像极了花泽类。看到他第一眼，我的心跳随即超频，再也不按路子出牌。
很想把自己比作杉菜，又暗暗责怪导演。杉菜不就是穷吗？全剧哪一个比得上她漂亮？都说灰姑娘会遇上王子，丑小鸭会变白天鹅，凡是电视中的女主人公哪个不是闭月羞花？又说大欢喜菩萨难看，小李飞刀中还真没有人比她漂亮。个人意见。
四
任谁也都懂得生活是现实的，网络是虚拟的。
上网不也是生活的一部分？足不出户，可以泡四十二个男生。打字速度超一流，每一个人都认定了我是同他私聊。唯一的一个女性好友小艳，老是抱怨我给她发些肉麻信息，我不以为然。
什么事都有意外是不？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说，有错就改是好同志吗？这句话经典。
嗨，美女。可以聊聊吗？看看，这人说话多中听？
初识南水北调是在高二下学期，他就像班上那个插班生，对，陶然，闯了进来。
即有帅哥光顾，当然先查资料。
现在网上聊天，一个个都精得很。真实姓名，生肖一概不填，唯有星座不会空着。我的经验是，生肖绝对不填，上下减加个十二年，谁猜不出你有多大？毕业院校最好填清华、北大，大气。星座不能空着，网上查查，没有说你不好的。EMAIL用个免费的，寄个彩画，发个电邮用得着。头像当然得用美女，上来就用企鹅的，多半是个羊牯。韦小宝语。
南水北调工程不小，头像却装个狗头，眼睛一眨一眨的自鸣得意。毕业院校也是北大，一看便知是老手。双鱼座？先看看我们的婚姻指数。
天，只有一颗星！完了。前世我们必是仇家。44。劫数。
百合。花泽类哟。小艳双手捧手，直差眼泪没有激动得掉下来。同学们不是说我长得像杉菜吗？我们真的好有缘哟。嗲声嗲气，听得我全身起鸡皮。
造化弄人，花泽类就在杉菜的位后，激动得小艳三天三夜没睡好觉。
五
陶然的成绩不是盖的。
自从他来之后，我便受到了强有力的挑战，成绩第一的位子岌岌可危。这是我唯一赖以自慰的资本，如果再被这个混小子夺去，我何颜面对江东父老？
要想不让他超过自己，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让他的心思放在学习上。对了，小艳不是喜欢他吗？给他们创造机会呀。
为何每次鼓动小艳的时候，心里总是觉得特别别扭？酸酸的很不好受？
陶然却没有倒在小艳的糖衣炮弹之下，成绩直线飚升，我的压力越来越大。他就在我后排，凭感觉他正用挑战者的眼神看我。直觉告诉我，他绝对是超一流杀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多方打听陶然的来历。功夫不负有心人。陶然的成绩之所以那么棒，实因他高中的课程都已学过。还考上了大学，只因那所大学不是名牌，这才通过他镇长老爸的手段，转来三中。
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松了口气。这一松气，陶然猛起直追，高二期终考试，他竟然与我并列第一。
六
高二升高三，网络流行视频聊天。
百合花应邀在婚姻指数较高的好友面前开放。网友随即呈直线下降，四十四人仅余零头，这还包括小艳在内。网友数量的下跌，并没有使我伤心。
升入高三，学习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保持第一。杀入北大。这才是我要做的。陶然在全班女生的围攻堵截下，老老实实地做他老二的位子。保持对陶然的领先优势，使我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在同学面前我是整日奋发图强的第一号种子，在老师面前我是重点培养对象，在家长面前我是乖乖女。唯有在网上我才是我自己。
南水北调是除了小弟唯一一个没有被百合吓跑的男生。
他一直是我的好友，源于他道歉的诚意。
在他强烈视频的要求下。这话有些水。是我先要求他视频，他反过来要我视频。我心一软，就答应了他。作为交换条件，他必须尽快视频。
看到我之后，他啪啪啪打过一行字：我在想，如果百合花含在我的嘴里，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我三十天没有理他。
确切地说只有三天。三天后我想再见他，他没在网上。后来再上，我不理他，他就一直说对不起。到最后对不起也不说了。只要我打开QQ，扑天盖地都是嚎啕大哭的那个QQ图像。看他伤心的样子，芳心窃喜，最终犹犹豫豫地原谅了他。每个女生都要保持些矜持，我确信自己做到了这一点。
最终他也没有按约定开视频，说是在家偷用老爸的电脑上，而且也没装视频。他的理由虽说不是很充分，但让百合花多些幻想也不是一件坏事。
七
是否真的修成正果，就看今年夏天。
三年的寒窗苦读，还不是为了历史性的这三天？我的大脑宛若上紧的发条。到是陶然一点也不在乎，反而劝我不必那么紧张。还说高考就是那么回事，把它看成一次普通的考试就是了。这句话，老师说了上百遍，我都没听进去。陶然说了一遍，我便记忆犹新。
以此说我喜欢陶然，那是大错特错。人家总是过来人，是不？
我真的不喜欢陶然吗？那个女生没有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都说男不坏女不爱，谁说陶然坏？不就有一大堆女生围着他吗？这算什么？看开些。
话虽如此，每当看到陶然同那些美女有说有笑，我的心还是莫名其妙地难受。说给南水北调听，他很不以为然。说有他一个人喜欢我就可以了。在中国实行一夫一妻制，我无需担心。听了这话，稍稍安心些。
陶然是不是也在喜欢我？他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替我出头？
事情还得从高加索的恶作剧说起。一个自称毕加索的高姓同学，在自习课上灵感大发，让全班同学以班内的所有女生的某一项特长，指长相。他来代笔画一个美女。于是某某的鼻子，某某的头发，某某的眼睛，某某的牙齿，画出后艳惊四座。
小艳为他的身材、嘴巴、眼睫毛的入围而欣喜不已。接着有人提议高加索画最丑的，他却说不用画了，百合就是了。于是全班大笑，我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陶然第一个站起来给我报不平，说高加索有本事就进北大美术系，不必在这里卖弄。高加索回敬陶然，说他有本事也考北大。陶然便说他就是为了北大才回来。二人各不相让，剑拔弩张。
小艳见陶然替我出头，也站起来指责高加索。并说我的声音最好听。全班称是。
其实上帝对待每个人都很公平。他没有给我美貌，却给了我另外一个让同学们称道的地方，那就是我说话的声音。得到全班的认可，那一刻我感动得想哭。
在网上向南水北调炫耀，他说他遇到了情敌。
陶然只为我做了一件事，你就认定人家喜欢你？你肯定想人家想疯了。我的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如此对我说。
八
高考很顺利。陶然的高考成绩，竟然还比我多三分。
即将升入北大的两个高材生相约在市中心的天虹商场见面。
我没有刻意打扮，只是把头发扎了起来。
陶然如约而来，把我带到精品柜台，指着含苞欲放的百合花说，它们很漂亮。然后就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目光看着我：我一直有一个梦想。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傻傻地笑：你的梦想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陶然责怪我：你怎么这般不解风情？难道不会猜猜看？
考北大？那是见到你之前的想法。
我的心一颤：你说什么？
陶然一字一顿地说：我见到你时，就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你。
我一阵晕眩：你，你，你没有搞错吧？
陶然回答得很肯定：没有。你虽然成绩全校第一，但是你很自卑。我担心如果我冒然说出来，会吓着你。我大你几年，有些事看得深些。我不想因为这种事而浪费学业，也不想毁掉自己的前程。但是你爱一个人，如果不亲口告诉她，你会后悔一辈子。
不，不，不。我万万没想到陶然会对我说这些话，慌乱的语无论次：我，我，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
她姓南。我想起了南水北调，用他来推桑。
陶然大笑：那个叫南水北调的男朋友？
我惊呆了：你，你认识他？
陶然笑意盈然：为了了解你，我从小艳那儿得到了你的QQ号码，如愿以偿地成了你的好友。我们能在网上相爱，为何就不能回到现实？
忽然发觉禁锢在我身上的灰暗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光芒刺穿，五彩缤纷的色彩将我簇拥举起，数不清的百合花在我眼前绽放，诱人的芳香沁入肺腑……浑然不觉自己的手已被陶然握在掌中。
陶然的笑脸虽然就在我的眼前，他的声音却像是来自天外异空：我一直在梦中享受百合花含在嘴里的那种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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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8 17: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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