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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有人送信到藏书楼,慕容夫人都会移步到窗边,或是赞美天气晴朗,或是抱怨窗纸黄旧,或是说楼下的仆人太热闹,扫了她作诗的雅兴,总是需要一个借口。 藏书楼斜对着的地方是一座宅院。 慕容夫人喜欢看浅香在宅院外墙等她的样子。 无数次凝望,无数视线的交织,不知不觉编成了不知名的网。没有人知道是谁先坠入这个陷阱,更没有人知道坠入这个陷阱后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但慕容夫人执迷了。 她恨不得所有送家书的人都是涟漪。 涟漪是浅香的侍女,只要送信的是涟漪乔装的使者,慕容夫人就一定能看见浅香。 然而慕容总是很少写信,被派遣的使者总是很小心,浅香总是很少有机会打使者的主意。 于是见面的次数越少,思念就越强烈。 直到阳光灼热得要将万物撕裂的今日,一位正值二八妙龄,穿白小袖衣,打紫蓝纸伞的女子走在京都古桥的堤边。 她一边走,一边行,边走边行,跑着跑着一个劲地扑进男人的臂弯。 浅香几乎被推下水,没好气地撑开女子的肩膀。 他自怀内拔出一枝低了头的肖野菊,神情有点酸:“这是我在来的路上摘的。你怎么把它压扁了?” 女子捧着花深吻,良久以后才抬起头,瞳孔内映着浅香的漆黑眼眸:“公子爷,涟漪让你久等了。” 这回,浅香狠狠把她塞入胸膛。 涟漪的油纸伞脱手了,她必须让主子驾御她生命的全部。 打从很久以前,浅香就在她的心里种了根,只要是能生根的东西,必须连根拔起才会死。 所以子时刚过三刻,宅院外墙就响起了朗朗歌声。 不是明灯照, 又非暗幕账。 朦胧春月夜, 美景世无双。 乃一首古歌。歌声时近时远,时强时弱,原来是白衣女子徘徊在藏书楼和宅院之间不愿离去。 忽然,一个人影由宅院翻出墙外,吓得女子匆匆逃跑。 女子身轻步快,又不时回头。 人影紧跟其后,又到处张望。 女子嘻笑转进了藏书楼,人影随即跨进了侧门口。 此时,四下并无动静。 除却一所房间闪着微微火光,纸窗框边插有折枝黄菊。 花折了,仍泛清香。 灯暗了,仍能照明。 人呢?人去了,心是不是依旧? 门被推开了,又被关上。 人影进了房间半天却说下出半个字。 慕容夫人的胸脯上下起伏,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深夜来访的人,始终不充许自己眨一下眼。 但浓浓的眼影和深深的眼线还是被溶掉了。 人影也察觉到慕容夫人眼睛里流出来的东西,正要上前抚慰,对方阻止了他。 “你别过来,让我走过去。” 淡紫色的长裙底下探出一只脚,慕容夫人慢慢将另一只脚往前拖;淡紫色的长裙底下再次探出那只脚,慕容夫人还是慢慢将另一只脚往前拖;淡紫色的长裙底下第三次探出那只脚,慕容夫人被情人抱住了。 打从很久以前,慕容就在妻子的心里种了根,只要是能生根的东西,一旦连根拔起,它就很容易会死。 情根也不例外。 淡紫色的长裙底下探出左脚,慕容夫人将跛脚往前拖;淡紫色的长裙底下再次探出左脚,慕容夫人还是将跛脚往前拖;淡紫色的长裙底下第三次探出左脚,门被推开了。 慕容夫人没有被情人抱住,情人也来不及抱住慕容夫人,但插在纸窗框边的野菊花被当作暗器飞进来了。 情人挡住了慕容夫人,暗器刺穿了紫蓝纸伞。 没有人被暗器打中,暗器也意不在打中任何人,但浸在油里的灯蕊被菊花折枝挑起了。 昏暗的房间被照亮了,撑开的油纸伞被收回了。 刺客竟是慕容,情人竟是涟漪。 慕容有点不耐烦地轻轻道:“原来是这样啊。” 他甚至没有真的说出来,只是随便动了动嘴唇。 但慕容夫人看见了,她知道他说了什么。她几乎生气了,然而她要说的千言万语里没有一句是责问。 慕容夫人这样道:“我把你的书烧了,你不在乎;我派人请你回家,你就只回信;我问信使你住哪,你每天都换不同的地方……多亏了公子爷来帮我,你终于肯现身。” 如果一个丈夫不愿回家,即使妻子把他所有的家当毁掉,他也不会现身。 如果一个丈夫不愿让人找到他,即使是护送家书的使者也不会知道他身在何处。 如果一个丈夫已经不爱妻子,即使妻子跟人走,他也不会上心。 但慕容真的不爱他的妻子吗? 他非但不愿伤害慕容夫人,甚至不愿伤害慕容夫人的情人。 他回来的目的似乎就是要见慕容夫人一面。 但见了面以后,他却显得不耐烦。 如今,他又有气无力地对慕容夫人说:“我下次再回来看你。” 然后,他就走了。他不打算多讲一句话,更不打算多回一次头。 涟漪在他身后叫他,他居然装着听不见。 慕容就是这样走出藏书楼的。慕容夫人没有去追他,涟漪追了,却追不上。 当慕容走到宅院外墙的时候,墙的另一面忽然翻出了一个堵住他的人。 这个人的就是浅香,他向来都是公子爷,向来都习惯随着性子办事情。所以他随着性子穿随意的衣服,随着性子要涟漪唱歌,随着性子翻宅院的外墙,随着性子跟涟漪转入藏书楼,又随着性子要涟漪装模作样地进预先用菊花做了记号的房间。 慕容的人看上去比浅香大少许,至少思想上比浅香成熟。他穿整洁的衣服,他知道在怎样的地方,对怎样的人该做怎样的事。他有妻子,他有藏书楼。他在慕容夫人迫他现身的时候,偏偏上了最不该上的当。 千璇玑呢? 她美啊!也许残障让她的外表逊色不少,但她嫁给了慕容。慕容让她成为了慕容夫人。她相信丈夫离家多时并不是抛弃她,她相信丈夫必定有说不出的理由。她想尽办法骗慕容见她。 慕容回来了,却又走了。 慕容夫人缓缓抽刀。她想当初既然一气之下把刀扔了,就不该花十几天去找,白白让涟漪操心,也白白浪费了公子爷的时间。 丈夫既然不愿见她,即使回家了,也会走。 刀既然钝了,即使找回来,也没有人愿意拔。 坐了很久,也望了很久,慕容夫人果真发现刀刃不知何时起了锈。 她很想大哭一场,不过她没有哭。因为她不希望泪水溶掉她浓浓的眼影和深深的眼线,她不想再让慕容看见那样子的她。 于是,慕容夫人站起来了,她微笑迎接走进她闰房的……“夫君。” 慕容再一次回到妻子的身边: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没有人知道当天晚上浅香在宅院外墙和慕容说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浅香和慕容之间产生了怎样的默契。 涟漪没有问浅香,慕容夫人也没有问慕容。 但浅香和慕容已经是朋友了。 一个人有了朋友以后就不愿拖累朋友,一个人有了心爱的人以后就不愿拖累心爱的人。 然而,朋友和爱人永远都不会被你拖累。 慕容是这样开口的: “千璇玑,我有病。” “有病就去治啊,每个人都有病的时候。” “我没有惧疾畏医,可这不是普通的病。” 慕容夫人顿了顿,道: “有的时候我太累了就会不耐烦,甚至连说话也有气无力。” “不,听着。我的脑袋长了别人没有的肿块。大夫也不知道它是如何产生的。这个肿块不断扩大,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我会在不同的时间或地点忽然无法控制我自己。那也就是说……我的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难道……就没有根治的办法吗?” 慕容将慕容夫人的头发挂到耳后,手一直放在那: “除非开刀把肿块除掉。也许我会好起来,也许我会一辈子都躺在床上睡大觉。我到了很多地方,没有大夫愿意冒这个险,他们怕错手把我杀掉。如果不开刀,我还会活下去。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我必须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找到更好的大夫。所以……请你把幸运分一点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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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手法终是不同
象散文??不确定!!!
希望楼主常来
更欢迎楼主常写
我是想不开
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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