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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断章·小札【九】:《大地飞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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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0-31 23:24: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大地飞鹰》的故事发生在西藏。之后,故事空间不断南移,在江南稍稍停顿,然后又回到苍凉的西部。来自江南的过客小方,伴随“赤犬”嗒嗒的马蹄声,履行了一个美丽的错误。

       这部小说1976年在台湾出版,由曾在敦煌临摹壁画的张大千题名,对门对路,足见英雄惺惺相惜。持平而论,《大地飞鹰》是一部寓言式的创作,诸如神话(圣女“娇雅”的传说)、宗教(布达拉宫的噶伦喇嘛)、血缘(小方生子)等新元素的介入,对伦理的思考,对人性的拷问,无不显示着古龙对此书的寄托之深,抱负之大。可惜这部书却备受读者忽视,论者寥寥。

       传统武侠小说的套路又一次被颠覆。旧派武侠的主线,多是主人公的父母或师父被仇敌杀死,主人公由此踏上复仇之途。《大地飞鹰》对这种套路做了一个有趣的反动:小方杀死吕三的儿子,逼得吕三调兵遣将,必致他于死地,于是小方踏上逃亡之途。

       逃亡就是不断从一个地点迁往新的地点,借地点的转换,传达人物的漂泊感与无根感,正是古龙的拿手好戏。《大地飞鹰》里的空间变换,更是解读小说隐含信息的重要线索。

       古龙后期小说,喜欢把故事地点放在西部。西部是人类记忆的滥觞,古道西风瘦马,一个孤独的旅人,迎着漫天黄沙踽踽独行,或被沙漠吞噬,或成为开天辟地的拓荒者。

       在杏花烟雨江南,倚红偎翠的红袖楼头,出现的是楚留香式的翩翩佳公子,而西部催生的是饱经沧桑忧患的中年男子,无论是归人还是过客,他的心必定与沙石一般坚硬,否则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西部无关浪漫,有的只是一腔沛然莫之能御的元气,挥洒淋漓,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大地飞鹰》,可能是古龙所有作品里最苍凉、最高远的一部。匠心独运的古龙,把小说背景放在中国海拔最高的西藏,当然不只是一个噱头。当物质上的诱惑减至最低,精神的力量摆脱了外在束缚,完成了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逍遥游。在亘古不变的风沙、黄土、孤灯、篝火、烈酒、关刀旁,爱要爱得癫狂,恨要恨得痛快,所有的感情宛如不兑水的烈酒,不管味道如何,一口咽下,会呛得你连连咳嗽,直到咳出你的心:

       因为他忽然听见了一阵歌声,一阵他已不知听过多少遍的歌声。
       ──儿须成名,
       ──酒须醉。
       ──酒后倾诉,
       ──是心言……
       歌声中充满了一种无可奈何的男子汉的悲怆,却又充满了令人血脉贲张的豪气。在这远离红尘的山村里,在这酒已微醉的寒夜中,听来是什么滋味?
       小方忽然抛下酒杯跃起,箭一般冲了出去。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不管他在干什么,只要他听见这歌声,他都会抛开一切冲出去的。
       荒寒的山谷,寂寞的山村,用石块砌成的形状古朴的屋子,只有二三十户。灯火都已熄灭,远处的山坡上,却仿佛有火光在闪动。
       歌声就是从那边山坡上传来的。
       山坡上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上生着一堆火。干燥的松木在火焰中劈叭发响,配合着悲怆的歌声,就好像是一个人心碎时的声音。
       一个人独坐在火堆旁,手里的羊皮袋酒已将空,歌声也渐渐消沉。
       看见这堆火,看见这个人,小方的心也变得就像是火焰中的松木。
       人犹未醉,酒已将尽,漫漫长夜,如何度过?
       小方已有多年未流泪。在这一瞬间,他眼中的热泪却已几乎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古龙善于把人物巧妙嵌入背景,是什么样的人,作家就会为他量身打造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在江南,怎么会有卜鹰一般的男人,阳光一般的女孩?甚至连隐藏极深的反派班察巴那,“有五枝锐箭,一枝坚强如金,一枝温柔如春,一枝娇媚如花,一枝热烈如火,一枝尖锐如锥”,象征着他多重性格的班察巴那,也只能是西部的杰作。

       小说的前半部,小方寻找黄金,后半部,小方寻找卜鹰。身在西藏,小方梦里寻找江南,到了江南,小方又开始怀想西藏。小说的题旨,就是永不停止的“寻找”,因为梦想(故乡?青春?爱情?)永远无法到达,剩下的,只能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的叹息:

       奇怪的是,在这一瞬间,小方所想的并不是这些,不是杀戮不是死亡也不是毁灭。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他的故乡江南,宁静美丽的江南,杏花烟雨中的江南,柔橹声里多桥多水多愁的江南。
       卜鹰的声音也变成像是江南般的遥远。
       “我早就知道你要走的。”卜鹰说:“你回到拉萨,没有再去看波娃,我就已知道你决心要离开我们,因为你自己知道你永远都无法了解我们,也无法了解我们所做的事。”
       他忽然打断他自己正在说的话,忽然问小方:“你在想什么?”
       “江南。”小方道:“我在想江南。”
       “你在想江南?此时此刻,你居然在想江南?”
       卜鹰的声音里没有讥诮惊异,只有一点淡淡的伤感:“你根本不是我们这一类的,你是个诗人,不是战士,也不是剑客,所以你才要走,因为现在你居然还在想江南。”

       这是小方的第一次离别。第二次离别已是作品的后半部,小方发现自己适应不了无情的塞外,临走时,曾把哈达献给小方的加答前来送别:

       加答将缰绳交到他手里,默默的看着他,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却只说了一句话,三个字──
       “你瘦了。”他说。
       小方沉默了很久才回答道:“是的,我瘦了!”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完了这句话,小方就跃上了马鞍。
       夜色已临,风更急,大地一片黑暗。
       他跃上了马鞍时,加答的人已经消失在黑暗里,只剩下了一个淡淡的背影,看来仿佛又衰弱又疲倦。
       他很想告诉加答:“你也瘦了。”
       但是这时候“赤犬”已长嘶扬蹄,冲入了无边无际的疾风和夜色里。
       它的嘶声中仿佛充满了欢愉。它虽然是匹好马,毕竟只不过是一匹马,还不能了解人间的寂寞孤独,悲伤愁苦。
       但它虽然只不过是一匹马,却还是没有忘记旧主对它的恩情。
       “想不到你居然还认得我。”
       小方伏下身,紧紧抱住了马头。不管怎么样,他在这世界上毕竟还有一个朋友,永不相弃的朋友。
       ──只要是真正的朋友,就算是一匹马又何妨?
       江南仍遥远,遥远如梦。漫漫的长夜刚开始。这时连那一点淡淡的背影都已消失,可是远方却已有一点星光亮起。
       大地虽无情,星光却温柔而明亮。
       江南的星光也是这样子的。

       小说主人公的去定行止,常常带有作家当年当日心境的投射。此时,古龙的新派大业已经完成,接受了无数鲜花和掌声的古龙,遮掩不住作品中流露的中年心境:

       多年前他得到这柄剑时,他也像其他那些学剑的少年一样,将这柄剑看得比初恋的情人更珍贵,甚至还想在剑柄上刻字为铭: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可是现在他的心情已变了。他已经渐渐发现,生命中还有许许多多更重要的事,远比一柄剑更值得珍惜。
       他已不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也已不再有“相逢先问有仇无”的豪情。
       他只希望能找到卜鹰,只希望能做一个恩仇了了,问心无愧的平凡人。
       他的鬓边虽然还没有白发,可是心境已渐近中年了。

       中年心境最直接的表达,就是小说中“父亲”地位的凸现。

       古龙的世界,友情和爱情都有浓墨重彩的书写,惟独亲情,似乎与作家绝缘。古龙家世飘零,幼时父母离婚,未及长大便离家出走半工半读完成学业,对于血脉的传承联系,恐怕是痛苦、愤怒与恐惧的感觉远多于温馨的记忆。古龙笔下的豪侠们,一出场便是武林高手,省略了一切父母抚养、尊师授艺的情节,不知道与作家的个人经历是否有关系呢?

       《大地飞鹰》却是一个特殊的例子。小方,是古龙笔下唯一一个当上“父亲”的主人公,对“父亲”身份的探讨和追索,贯穿了整部小说。吕三的儿子被杀,小方的父母被掳,小方又在吕三的计谋安排下,有了一个儿子。他得知自己当了父亲,喝得酩酊大醉,醒来时的感觉:

       穿着新衣的孩子在雪地上奔跑跳跃。满耳都是“恭喜发财”声。卖玩具爆竹的小贩,已经摆起摊子,准备赚外婆给孩子的压岁钱了。
       这一年的初一是个大晴天。
       这时小方已经在路上逛了很久,眼中的红丝已消退,昨夜醉意已渐渐清醒。
       这里没有杨柳岸,也没有晓风残月。
       他清醒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卖玩偶的摊子前面,看着一个矮矮瘦瘦的爸爸,带着三个矮矮胖胖的小孩子在买泥娃娃。
       看见孩子们脸上的欢笑,终年省吃俭用的父亲也变得大方起来,缺乏营养的瘦脸上也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有子万事足”,这是中国人的天性,就因为这缘故,中国人才能永远存在。
       小方忽然觉得眼睛有点湿湿的。
       ──他也有了孩子,他也像别的人一样快做爸爸了。
       刚听到这消息时的震惊已过去,现在他已能渐渐感觉到这是件多么奇妙的事──
       他感觉到这一点,别的事就变得完全不重要。
       他也买了个泥娃娃,笑得像弥陀佛一样的泥娃娃。
       等想到孩子还没有出生,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玩这泥娃娃,他自己也笑了。
       他决定回去告诉苏苏,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好好照顾她和他们的孩子。
       ──孩子一定要生下来,生命必须延续,人类必能永存。

       这明显是古龙直抒胸臆了。古龙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他有几个儿子,却没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他甚至不是一个“称职”的儿子,小时候父亲抛弃了他,后来老父登报寻子,古龙避而不见;直到父亲重病入院,临终前,古龙几经思量,终于忍不住过去见他一面,相对无言,泣不成声。这回应了古龙在第六十章《不是你的儿子》里的一句话:“父子之爱,是一种学习的爱。”

       古龙援引散文和诗歌笔法入武侠小说,共冶一炉,散文与诗的交错,营造出一股别无分号的奇妙味道。从文字上来说,舒缓的散文笔法让小说显得从容不迫、张弛有度,好看之外还极为耐读;从情节上来说,古龙喜欢把人物放置在极端化的情境中,由生死的抉择,淬炼出人物的善恶与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尊严,给读者以诗性的美感。所以许多人也许会忘记古龙小说到底在说什么故事,但那种氛围却是永远无法忘怀的。

       《大地飞鹰》可以视为古龙文体探索方面的一部成功作品。小方在西藏街头游荡的故事,完全可以当成一篇西藏游记来读;对北地民俗的描写,也让人倍感温暖亲切:

       红梅,白雪,绿松。
       风鸡,咸鱼,腊肉。
       孩子的新衣,穷人的债,少女们的丝线,老婆婆的压岁钱。
       暮景残年。
       ……
       赶着回家过年的旅客大多已到了家。客栈里的客房空了九间。推开窗子望出去,积雪的院子里只剩下一些车辙马蹄的足迹。一张油漆已褪色的八仙桌上,有一壶酒和堆得满满的四碗年菜,是店东特地送来的。菜碗上盖着张写着“吉祥如意,恭喜发财”的红纸。
       人间本来就到处有温情,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每个人都乐于将自己的福气和喜气分一点给那些孤独寂寞不幸的人。
       这就是中国人“过年”的精神,也是“过年”的最大意义。也许就因为这缘故,所以过年的习俗才能永远流传下去。

       令人扼腕的是,小说以吕三的暗杀和班察巴那的背叛作为结局,虽有古龙一贯的诡奇悬疑风格,却是极大的败笔。这一段与整部小说浓冽沉郁的氛围完全不搭界,好像一个坐在书斋里一边品茗一边回忆往事的男人,忽然发现手里端着的不是茶杯而是尿壶一样,大煞风景,使小说的艺术性打了个折扣。

       不过,虽有蛇尾减兴,睽诸《大地飞鹰》的综合水准,列名古龙小说十强榜单,当之无愧。特别是此书对武侠小说文学化所作的努力,尤见突出,只惜乏人问津。

       美籍华人学者欧阳莹之万分推崇古龙,认为“在眼下一些东施捧心式的文艺小说中,古龙刚劲高畅的武侠小说就像烂泥沼中一块干硬的土地;与台湾很多浅薄娇扭的现代文学比较,古龙不经意的创作,就像阴沟旁的长江大河。”

       这句话被很多人认为是过分谀词,但我觉得此话大有道理,绝非空穴来风。如果因为古龙写的是类型小说,就对之加以轻视,认为无法与文艺作家相提并论,则是愚蠢透顶的皮相之见。

       六十年代,古龙以纯文学闯入文坛,四处碰壁之后,才选择了武侠小说作为从事终生的职业。假如他一开始便在文坛春风得意,文集一本接一本的出,了不得也就是第二个白先勇陈映真王祯和,还会不会有无数读者念叨他?会不会有无数读者牢记“九·二一”,就算工作再忙,也要暗暗在心中祭奠一番?这都是未知数了。

       在回乡之前的夜里,卜鹰的感叹,何尝不是古龙的夫子自道:

       “你是个诗人,不是战士,也不是剑客。”

 楼主| 发表于 2006-11-5 16:16:25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地飞鹰》的开篇句:

“狂风,风在呼啸,漫天黄沙飞舞。”

这是典型的西部式开头。西部是通往西藏的旅途,二十章后,他们才来到拉萨。

书名“大地”,并不单指西藏,圈进了包括西藏在内的西部,是一个范围界限非常广泛的概念。

风行说“加入了人与自然抗争的元素”──很精彩的阐释,大可以就此生发开来,多说几句。

花兄所言“《大地》实质上并没有一个真正的主题与中心,像是通过小方串联起来的一系列碎片”,确是中鹄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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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1 19:45:30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地飞鹰》在古龙小说中的地位一直被忽视,很多人赞美《多情剑客无情剑》,讴歌《天涯·明月·刀》,热爱《楚留香》,推崇《欢乐英雄》,却几乎遗忘了《大地飞鹰》。当然,这部书在古龙小说中也并不起眼,方伟也远远没有李寻欢楚留香陆小凤傅红雪那么来得有名,只是,这部小说在古龙的创作生涯中的地位却是相当重要,至少是古龙由盛到衰的一个重大转折。

     《大地飞鹰》对于文字的运用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甚至以炉火纯青都不足以形容,一字一句看似漫不经心随手挥洒,却都是恰到好处,一字一句也更改不得,令人读来觉得舒服熨贴之极。《天涯·明月·刀》的文字自然是优美动人的,余杰曾言:“这样的文字,千年之后必被作为《论语》朗朗而读。”但是那总让人觉得有些刻意,有些拿捏,有些做作,有些矫情,远远没有《大地飞鹰》来得磊落洒脱。在这一点上,不必再举出什么例子,单单自边城在此文中异乎寻常对原文大加引用即可以看得出来。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文字达到了此种境界,作家的想象力反倒是开始倒退下滑了。我并不赞成边城所说的:“传统武侠小说的套路又一次被颠覆。”在此书中,古龙沿袭了他三年前的创意,让小说中的第一主角杀了书中第一反角的儿子,从而使第一主角陷入前途难卜的流亡之中。在1973年的《银钩赌坊》中,陆小凤正是因为被凭空陷害,诬为杀死玉罗刹之子,从而被迫远走东北松花江。无独有偶,玉罗刹的儿子叫作玉天宝,而吕三的儿子也叫作吕天宝,古龙在这里表现得令人失望──连一个简单的人名也毫无顾忌的大抄以前。难道仅仅是因为年龄与心态的老去么?虽说离其死亡之日只有9年,但是作家在这一年也仅仅只有39岁。

     《大地飞鹰》把故事的背景放到了西藏,绝域,雪山,沙漠。除了边城所说的苍凉、高远之外,恐怕也是在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之外,加入了人与自然抗争的元素吧。

      另外,再说几点,邀请老让参与考证。

      1、卜鹰最喜欢唱起的那支歌,居然有许多个不同的版本。我当年读的是文联版,里面写的是“儿须成名酒须醉,吐露真言。”而太白版前面第十六回写作“儿须有名酒须醉, 畅谈心言。” 但是到了此书第四十六回,却变成了“儿须成名酒须醉,倾诉心言。”而这一回的题目恰恰是“儿须成名酒须醉”。

       2、“他已不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也已不再有“相逢先问有仇无”的豪情。
       他只希望能找到卜鹰,只希望能做一个恩仇了了,问心无愧的平凡人。
       他的鬓边虽然还没有白发,可是心境已渐近中年了。 ”—第四十六回〈儿须成名酒须醉〉

       记得文联版中是写作“他的鬓边虽然还没有白发,可是心境已微迫中年了”,而太白版中作“他的鬓边虽然还没有白发,可是心境已微近中年了”。自然,这几个词的含义近似,并不值得斤斤计较,但终究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

       3、“红梅,白雪,绿松。
       风鸡,咸鱼,腊肉。
       孩子的新衣,穷人的债,少女们的丝线,老婆婆的压岁钱。
       景残年。 ”

       当年我曾在一个本子上把这句话抄写过多次,也曾在作文中予以引用(当然没有注明,所以语文老师特意在下面加上一连串红圈圈表示惊叹与赞赏),所以至今仍能分明的记得,最后一句话确确实实是“景残年”,还颇为自得的认为:一个急字,意境尽出。到这里突然变成了“暮景残年”,颇有些大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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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1 20:50:43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末期作品中,除了《英雄无泪》和《猎鹰 赌局》,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部《大地飞鹰》了。

如果不是后面三分之一的信笔任之和草草收尾,这部书应该可算是古龙的一流佳作。饶是如此,那带有神秘宗教色彩和浓厚西藏风俗的氛围和怪异的情节足可证明其为一部奇书。

我读过很多遍,但到现在还没有真正读懂、读通这部书,所以它对我的魅力始终存在、丝毫不减。感谢老边对于这本书令人激动的剖析。

对于这个阶段的语言风格,我非常同意老风的看法,即比之前的作品更圆熟、更自然,信手拈来而不来丝毫烟火气,在节奏上显得从容舒展。古龙末期作品,几乎每句话每个字都可以细品。

结合台南琪版,考证3处文字如下:

1,

第一次出现:

儿须有名

酒须醉

酒后畅谈

见心言

第二次出现:(一字之差)

儿须有名

酒须醉

酒后畅谈

是心言

第三次出现:(差别较大)

儿须成名
酒须醉
酒后倾诉
是心言

第四次出现:(又不同了)

儿需成名 (须变成了需 估计是印错)
酒需醉
酒后倾诉
吐心言

第五次出现:(同第三次)

结论:此诗估计有两段,歌词不尽相同。

儿须有名酒须醉,酒后畅谈见(是)心言 和 儿须成名酒须醉,酒后倾诉是(吐)心言

南琪版为“微迫”

结论:“迫”可作“近”解,可能是原文如此;但也可能原文是“近”,首版印错,太白版因此将之纠正。

南琪版为“景残年”

结论:“景残年”和“景残年”意思相近,但可能更习惯的用法为“景残年”和“景凋年”,所以太白版(?)将之改为“景残年”。其实此处是不用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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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1 20:58:4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重读选用的是宁夏人民出版社1994年的版本,论排版之精确,估计是各版之冠。

几个版本用字的差别,我在引用时也注意到了。

仅仅“暮景残年”,就至少有三种说法:宁夏人民版的“暮景残年”,中国文联版的“急景残年”,太白文艺版的“冬景残年”。

那首著名的歌,在宁夏人民版里,前后居然也有三种版本:

“儿须有名酒须醉,酒后畅谈心言。”(P131)

“儿须有名酒须醉,酒后畅谈心言。”(P191)

“儿须名酒须醉,酒后倾诉是心言。”(P405)

这其中又数第三种版本的出现机率最高。我想,古龙写作时只凭记忆引诗,结果在具体的字词上造成前后矛盾混淆,应是原版存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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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1 21:04:44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原来老让抢在我前头回帖了,果然是原版的问题。

我引用的小说原文,拷贝自旧雨楼网络版本(即太白文艺版),然后根据手上的宁夏人民版订正。

具体差别,其实还很不少(包括标点符号),我只改了几个比较刺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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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2 17:00:29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地飞鹰》在读到后来时,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总觉得有他人代笔的痕迹,但是想仔细寻找的时候,这种感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第五十四回《试剑》中,我自以为找到了代笔的迹象,那就是以下几句:

      “如果这一战能在数十招之内就决定出胜负,胜的无疑是齐小燕。

       但是他们之间强弱的距离并不大,谁也不能在数十招之间击败对方。

       所以这一战拖得很长。一百五十招之后,小方就知道自己胜了。

       一百五十招之后,小燕就知道自己要败了。”

       可是到了下一回,看到这样的文字时,我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 森寒的剑光,正照在这个人的脸上。一张方方正正,长满了赤发虬髯的脸,已因恐惧而扭曲。看来就像揉皱了的判官图像。

        剑光再一闪,这张脸就看不见了。这个人已从此消失。

        在枪尖刀锋剑光下,一个人的生命就像脚底下、手掌间的蚊蝇,在一刹那间就会被消灭。”

        但是到了第五十八回《蜡人》,这样的感觉又来了,而且更加强烈。

        限于原文太长,不再引用,给出一个连接:http://www.oldrain.com/wuxia/gulong/_newread/ddfy/1-58.htm

        里面的一些描写非常令人觉得熟悉,至少是似曾相识,再看看《血鹦鹉》第三回《鹦鹉的秘密》:

        http://www.oldrain.com/wuxia/gulong/_newread/xyw/1-3.htm

       五条大汉打蜡人,和谭门三霸天砸棺材,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不同。是古龙把同样的桥段使用在不同的两部小说之中,或是背后有什么秘密,当真是除了古龙之外,无人得知了。

       从此回之后,时时处处觉得不是古龙的亲笔,但是一字一句去推敲时,却找不出什么破绽来。自然,匆忙收尾的故事,过于“现代”的腔调,或许能给人留下想象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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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2 17:35:24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是引用边城不浪在2006-11-1 20:58:47的发言:

我想,古龙写作时只凭记忆引诗,结果在具体的字词上造成前后矛盾混淆,应是原版存在的问题。

我怀疑这首诗怕是古龙自己杜撰出来的,甚至连西藏诗人密拉勒斯巴的名字也是古龙杜撰出来的。在网上搜索这两句诗或是“西藏诗人密拉勒斯巴”,得到的结果均与《大地飞鹰》相关。

不过也在网上发现了这段文字:

“文人诗歌(如米拉热巴的“道歌”)与“鲁体”民歌是相同的,西藏的佛教经文“措鲁”也近似于“鲁体”民歌。“鲁体”民歌一般句数不等,有三五六句,多至十余句,每句的音节相等,一般六至十一个音节。其节奏特点是XXX XX XXX,段与段、句与句之间相互对庆形成相对稳定的程式。这种民歌形式应用,早在八世纪的时候就是文字记载,可以说是西藏民歌中最早的一种类型。

莫非密拉勒斯巴与米拉热巴是同一个人名的不同音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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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2 23:44:5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也隐隐有些代笔的怀疑,因为从故事结构来说,后三分一、四分一的水准退化过快。

但是就文字而言,可以指摘的地方并不多,甚至连风行特意引的几句话,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判定一个作家的作品是否代笔,还是应该以文字为依据,因为随着作家的身体与心境的变化,想象力也许会减弱,文字却不可能过分退步。

《大地飞鹰》后三分一的文字,还是比较成熟的,保持着古龙的正常(稍弱)水平。比如下面这段,就是十足十的古龙手笔,出自作品第六十四章“第二步行动”:

可是他最喜欢吃的,并不是他经常吃的干粮、肉脯、青稞饼。
他最喜欢的是葱泥,一种风味极特殊的葱泥。用葱泥来拌的饭,刚出锅的白饭。
对一个终年流浪在大漠里的人来说,白饭远比任何食物都难求。
吕三要吕恭为他们准备的就是葱泥拌白饭。
小方是个浪子。
──一个没有根的浪子,就像是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
但是当他午夜酒醒,不能成眠时,他最想的就是他的家,他的母亲。
他也曾有过家。
他的家简陋清贫,几乎很难得有吃肉的日子。
但是一个母亲对一个独生子的爱心,却永远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的。
他的母亲也像别的母亲一样,总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长得高大健康强壮。
所以只要有机会,他的母亲总会做一点可口而有营养的家常小菜给他吃。
──韭黄炒蛋,烂糊白菜肉丝,八宝炒辣酱,红烧丸子,咸蛋蒸肉饼等。
这些都是很普遍的江南家常小菜,也是小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吕三要吕恭为他们准备的就是这些。
除此之外,吕三当然还为他们准备了酒。
虽然每个喝酒的人都有某种偏嗜,可是真正的好酒,还是每个人都喜欢的。
吕三为他们准备的是一种真正的好酒。只要是喝酒的人,都不会不喜欢的好酒。

在没有明显证据表明代笔的情况下,我依然认为《大地飞鹰》全本皆为古龙亲笔。至少,不会存在大片连缀的代笔段落。

另:

假如诗是古龙自己写的,那么他为何要放弃著作权,杜撰出一位西藏诗人(甚至有鼻子有眼地举出了名字)?最大的可能还是引用,google和baidu也不是包治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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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3 00:34:2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也认为此书没有代笔部分,虽然后面三分之一语言表达稍感心不在焉,在总体还是古龙的味道,在对情节构思失去后劲的时候,语感上的稍感欠缺还是可以理解的。

我会在近期再重读该书后,再下结论。

今天正好接待一批西藏、青海文化界客人,已经证实密拉勒斯巴就是米拉热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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