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忆别离 有一种无奈叫姓氏,有一种复仇叫行刺, 有一种选择叫逃避,有一种坚持叫执迷。 有一种惩罚叫孤寂,有一种折磨叫回忆, 有一种解脱叫放弃,有一种死亡叫甜蜜。 有一种伤痛,叫别离。 有一天,那个叫西门春的人,把自己叫做萧别离。 那时,边城的风凄冷,天晚欲雪。 落木萧萧的萧,别绪的别,离愁的离。 这么惆怅的名字。 他多希望自己本就姓萧。 若不姓西门,若没有那段仇恨,若不曾怀着压抑不住的心火,等着那扇梅花庵的门…… 是不是现在就不会在梦中也忘不了那白雪中的红血,那白光中的黑刀? 他多希望自己真能别离。 与世代相传的仇恨别离,与江湖不休的恩怨别离。 只可惜,他生来就在那条错误的路上。 有一天,那个叫萧别离的人,开了间没有名字的店。 名字,累人的名字,打下烙印的名字,不需要的名字。 这里是浮华喧闹的世界,他却落寞于浮华喧闹之外。 逃避。避在浮华喧闹中,也逃不掉心中的回忆,那折磨人的回忆,那痛苦的回忆。 等待。在逃避中等待,等待被报复,等待被惩罚。 却不知,惩罚从未间断。孤独,寂寞,恐惧不安,岂非是对人最大的惩罚? 孤寂本适合思考。可惜,放弃的,只是名字。执迷的,却是仇恨。 冤冤相报,灾祸终避不过。 千百回掩饰身份,到头是徒劳一场。 多少次暗算刺杀,居然弄错了对象。 巧合可是天意?竟分不出谁是那等来的人。 但忽然被宽恕的感觉又如何? 原来生来就在那条路上,也并非没有别的路可走。 原来仇恨的担子虽然沉重,依然可以轻轻卸下。 而他这一生,只有辛酸,痛苦和寂寞。 或者,还有悔恨。 生命,已不可能再重来一次。 他真的宁可永远不要宽恕,永远不要知道有这条路可走。 即便是噩梦,终究是场梦,也许不醒来更好。 但现实如此残酷,它总把人不想面对的真相赤裸裸地摆在眼前。 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有时死亡,真的比活着更甜蜜。 黯然神伤。就此别离。 (2)惜别离 萧别离,有多少人记得他? 他的存在,其实是古龙为了写叶开。 对话确实是古龙最擅长的手法,若没有萧别离,叶开和谁说去? 但古龙的功力,就在于他笔下一个小角色也有他的个性。 萧别离就非常有个性。他在热闹中落落寡欢,在占卜中担心受怕,但他闻弦歌知雅意,看聚散如浮云,他一双慧眼识破叶开的功力,本也想不怕麻烦把叶开当朋友。他厌弃自己的身世,却又不惜代价地保护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以一种享受生活的方式来等待注定的报复,以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来逃避残酷的现实。 可恨他看得太透,终究没法苟活于世。 叶开吐出口气,淡淡道:“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你应该问你自己!” 他微笑着站起来,转身走出去,他走得并不快,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来。 每次读到这里,我都恨不能冲进书中,一把扯住叶开的衣袖,大声喊道:“再和他聊聊!他需要你再和他聊聊!”自然,叶开有他要面对的事情,有他沉重的负担,不能任何人迷失生活的方向都要他去指引,不能任何人失去生存的目标都要他去开导。但对这个觉得与叶开谈天很愉快的人,难道就不能再拉他一把?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只好眼睁睁看着这个落寞孤独的人,这个了无生趣的人,将骨牌抛起。 本来还希望他活着,居然又通过叶开的回忆让他死掉,古龙先生真的狠心。 写书的是他不是我。读者,只好顿足叹息。 (3)悟别离 别离,本是人生难以避免的一种伤痛。 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永远陪着另一个人。人与人之间无论相聚多久,最后的结局都是别离。不是死别,就是生离。《天涯明月刀》里,古龙写出了人生最大的无奈,如此清澄透彻。 古龙写萧别离时,对离合聚散也有了哲学上的思考。 他说别离是在所难免,别离后不一定能相聚。但相聚有时比别离更叫人苦恼。 别离是为了更好的相聚。有多少人离乡背井,抛弃妻子,就是为了日后更好的相聚?他们实在太乐观太自信。 若如萧别离般洞察世事就会知道,别离之后就不一定会再有相聚。人生无常,又有多少人在别离后还能如愿地相聚? 但若不别离,相聚是否也只是痛苦?该如何抉择? 只有怅然问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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