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云叹
千里之外,星云山庄。 已是入冬天气,位于落日山上的星云山庄,已经迎来初冬第一场雪。 寒风啸啸,雪梅飘飘,一夜间便覆盖了这百里天地。 园子里很宁静,添香阁中,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却闻咳嗽声不时传来。 一个脸色苍白,略带病容的青年倚在窗前,望着院中那几株含苞欲放的梅树发呆,原本修长伟岸的身躯,在此时竟显得有些单薄脆弱。 在他的身后,恭立着一人。 只听那人冷静而明析地说话,他说的竟是眼下江湖中发生的一些大事。 “……自那日洞庭山庄庄主葛秋生,江西鹰爪王杜仲义,鸳鸯剑陈云夫妇等到过飞云帮后,怪事便一起接着一起,先是飞云帮孟长青被杀,飞云帮灭门,葛秋生被杜仲义所杀,后杜仲义又被青城七剑所杀,青城七剑后死于黄河三霸手下,黄河三霸眼下正受绿林三十六道势力追杀,凶多吉少。如此连环捕杀事件,据鸳鸯剑陈云夫妇事后所言,飞云帮孟长青追捕逼死了柳暮寒,得到了能号令武林盟主的寒玉蝉,那日飞云帮一战,葛秋生从孟长青身上搜到寒玉蝉!” “寒玉蝉是怎么落到了柳暮寒手中?柳暮寒身上有寒玉蝉的事孟长青是怎么知道的?孟长青得到了寒玉蝉江湖上又是怎么知道的?寒玉蝉现在落到了谁的手里?”听完管家的报告,那病中的青年喃喃问道,似在问管家,更似在问自己。 “寒玉蝉流落江湖,莫非是少夫人……” “不会!云儿武功高强,且谁不知她是武林盟主的夫人,一般人还不敢打她主意!”那青年摇摇头,制止了管家的猜测,又或者是为了安慰自己。 咳嗽了几声方道,“柳暮寒是我的朋友,孟长青投靠了百花教,或者,问题的关键还在百花教,只是不知道百花教是不是确有参与其事!” 略一沉吟,转身对管家吩咐:“速找陈云夫妇!” “已经死了!”管家回道。 那青年半天没有作声,陈云夫妇也死了,等于那日飞云帮现场出现过的人,找得到的,都死了!谁来将这条循环琏续下去?谁又是操纵这条琏的人? 难道要等下一个被杀的人么?被杀的也不一定就是真正得到了寒玉蝉的人! 那青年不由眉头深皱,咳得更厉害了。 “公子保重!”管家担心地道。 “寒玉蝉啊寒玉蝉,本是定情信物,何时成了江湖争夺引起杀戮的工具?!”
管家走后,那青年望着空中不时飘落的雪花,苦笑,“云儿,你还不肯原谅我么!” 耳畔依稀听到往日那欢快的笑声,那甜甜地一声“星河哥哥!”而他总是宠爱地望着他的娇妻若云,放纵她的欢乐。 寒玉蝉本是一对,洞房那夜,他送了一个给娇妻若云珍藏,并许诺,一个寒玉蝉便是一个承诺:一生一世对她的爱! 他便是当今武林盟主也便是星云山庄的主人洛星河! 咳嗽更深,弯下的身子半天也没有直起来。
三日后,江湖遍发盟主令:寒玉蝉有关号令盟主一事之说,纯属无稽之谈!如有疑问者,可至星云山庄了解详情,切莫再自相残杀,枉送性命!另近日魔教猖獗,各帮各派请严于律已,自保清白! 然而,连环捕杀事件还在继续,因为谁也不肯因为盟主令而停手,怕反落了先机,对于理想的可高攀欲望,已使得不少人失去了理智。他们固执的认为,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二十年前的传言起因,必定就有二十年后的真相结果。 而动身去往星云山庄的人,却在持续增加,毕竟,喜欢看热闹的江湖人,更多。 星云山庄内,站满了来自各处的江湖人等,大家或坐或站,都在期待着盟主的风采。 当洛星河略显单薄的身躯突然出现在大堂上时,众人望着他苍白的脸,消瘦地容颜,一时都惊呆了,这就是他们的武林盟主?这就是两年前力挽狂澜,带领大家铲除魔教拜月的英雄洛星河?! 才一年不在江湖走动的洛星河居然病成了这样!一时大厅中鸦雀无声…… 洛星河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才道,“各位想必奇怪,何以洛星河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扫了一眼堂下众人,淡淡一笑,道,“一年前,星河遭魔教余孽暗算,身中巨毒,调理至今,才得保住一命。” 堂下哄然,“盟主保重!”之语此起彼伏。 洛星河看着众江湖豪客的关切之情,心下盛感安慰。 “近日江湖传言,寒玉蝉能号令盟主一事,而且此属二十年前传言,于是江湖争夺不休,大家都想得到寒玉蝉!”洛星河在盟主座前站定,虽是久病,一双星目却依然澄澈如泓,“呵呵,二十年前,星河尚幼,并不曾踏足江湖,又何来寒玉蝉能号令盟主一事?” “洛大侠任盟主才三年,看来此传言并不是发生在洛大侠任中,而上任盟主陆皓天的时间却是相符的。”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一语惊醒众人,于是又有人道,“不错,竟是上任盟主遗训,洛盟主又岂能以一句无稽之谈以推之?” 洛星河不由哂笑,暗道果然贪念害人!看向说话之人,淡淡一笑,“不瞒众位,寒玉蝉乃星河家传之物,又怎地与上任盟主扯上半点干系?” 说着从袖中滑出一物,手一挥,只见一缕金丝舞动一道冰蓝色的玄光,在半空划过,留下一道美丽的圆弧,最后落在洛星河手中。 洛星河摊开手掌,走到众人眼前,“这便是寒玉蝉!” 人群中顿时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只见一人哭道,“这便是害死我父亲的寒玉蝉么?江湖上为了它,不断残杀,却何以在盟主手上?”人群中议论之声渐杂。 洛星河望向那哭诉之人,竟是一个白衣少年,想是他的父亲也参与了争夺寒玉蝉的行列。 心下黯然,转身走回座前,冷冷地道,“寒玉蝉本是一对,另一个在下送与了内子,而内子失踪已经一年有余,凶吉难卜!近日江湖传言寒玉蝉能号令盟主一事,此谣传一出,在下就已调派人手去追查此事,而柳暮寒显然已经查到了什么,并且得到了寒玉蝉,但却无辜死于此谣传之中。”深吸一口气,抑住内心的痛苦,喝道,“人都言寒玉蝉害人,你们自问,是寒玉蝉在害人,还是人们的贪婪在害人??” 众人无语,不少人低下头去,如果不是贪那传言的存在,何致去争夺寒玉蝉,不夺寒玉蝉,又怎么会遭遇他人捕杀?! “贪念固然害人,但自问,何人不贪?贪是本性,不过有大有小罢了,众人不必自责!”人群中突然施施然走出一个丽装女子,妩媚地笑容,眉目间万千风情,淡淡扫过厅中诸人,“小女子想请教盟主,寒玉蝉乃盟主之物,如今成为江湖杀戮的导火索,盟主实脱不了干系!不知盟主有何高见阻止这场争夺?” “当务之急,是找出已夺得寒玉蝉之人,平息这场混乱,不过,纠出真正的幕后操纵者才是更重要的,不然,就算寒玉蝉风波平息,怕还会另起杀机!”洛星洛目光锐利地望着那丽装女子,问道。“不知姑娘是何人?” “小女子么?”那丽装女子望着洛星河妩媚一笑,轻轻地回道“也是个受害者!”洛星河心神猛然一震,突然咳嗽起来,捂着嘴,似要将心肺都要咳出来般,半天也没直起身子。 “她不是受害者!她是百花教丹玉剑使花想容!飞云帮灭门,葛秋生遭遇捕杀,都是她的杰作!”门外突然走进两个少年,那丽装女子转头瞧去,眉头一皱,发现其中一个竟是这半月来她遍寻不着的少年江落月,自那日在飞云帮让其走脱后,竟跟平空消失了一般,去泾江找寻其人资料,竟然没有这号人。 花想容无奈一笑,笑容却依然迷人,“乖孩子,这几天你跑哪儿去了?叫姐姐好想!”说着似故友重逢般,热情地迎了上去,那叫江落月的少年却突然挡在身边年纪稍大些的少年身前,惊恐地道,“曦哥哥不要望她,小心她的迷心妖术!” 洛星河闻言心头一跳,刚才经花想容一望,自己竟不由心神一荡,便已觉不妥,故借咳嗽避了开去。 只见花想容一怔,笑得更甜,“你怎知我有迷心术?你不怕么?” “怕啊,可是你迷不到我啊,你既迷不到我,我自然就发现你有迷心术了!”江落月很老实地回道,人却躲到了身边那少年的身后。 花想容奇道,“你当时,不是很乖地回答了我的问题么,难道……” “我当时是很乖的回答了你的问题啊,不过都不是真话罢了!”此时躲在另一个少年身后的江落月,冲花想容扮着鬼脸,一脸的得色。 人群中忍不住一阵哄笑,却见管家匆匆走到洛星河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洛星河眉头一皱,低声吩咐了几句,管家匆匆离去。 “我本姓柳,随夫姓江,夫名江日曦,我就告诉你我叫落月,嘻嘻!我们是汉江人氏不是泾江人氏,你当然找不到我啦!”原来江落月是个女扮男装,那她身边那被称之“曦哥哥”的黑衣少年,必是她的夫婿了。 思及此,花想容肺都快气炸了,再也笑不出来,出道这么久,居然让一个小丫头给耍了,看来她的计划要为她有所改变了。 “原来是芯儿姑娘来了,这身装扮竟连洛大哥也没认出来!”洛星河走过去,原来这个叫江落月的少年竟是柳暮寒之妹柳芯儿,自小许给江日曦为妻尚未过门。 柳芯儿深知自己二人尚不是花想容的对手,忙扯着江日曦走到洛星河身边,指着花想容道,“当日飞云帮之事,我也在场,是她说葛秋生已从孟长青身上搜得寒玉蝉,于是杜仲义捉了葛秋生离去,陈云夫妇随后离去,孟长青是她杀的,飞云帮也是她灭的!”当下将飞云帮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道来,当然包括当日花想容怎么用迷心术召唤她过去调查她,可惜她是女儿身,不受女色所惑,才逃得一劫,又幸得孟长青撞来,无意中阻止了花想容继续追问,不致露出破绽。众人听后一阵嘘唏,暗道贪念果然害人。 花想容淡淡笑着,眼神却越变越冷,直到柳芯儿说完,才道,“记性不错,可惜,当日我使计支走了葛秋生杜仲义他们,让他们自杀残杀,我本以为寒玉蝉还在孟长青身上,却不想,我灭了飞云帮才知,孟长青是真的并没有得到过寒玉蝉,虽然杀错了人,却让我想到了这个不断残杀的好主意,当江湖杀得疲乏了,本教正好出来收拾残局,哈哈!” 众人闻之心下发冷,要不是杀红了眼,让寒玉蝉这个局迷住了心智,又怎会平白死那么多人? “那到未必!”只听洛星河道,“虽然不少人让寒玉蝉这个局给蒙骗住,但毕竟清醒的人还大有人在!”走到花想容面前,冷冷道,“说,内子在哪里!” 花想容一愣,“尊夫人在哪里与本座何干?” “寒玉蝉一直在内子身上,这本是我夫妻的定情信物,外人并不知情。而三个月前江湖突然谣传四起,说寒玉蝉能号令盟主一事,后柳暮寒查得此事,却遭遇投靠了百花教的飞云帮追杀,何以飞云帮这么快就知道此事?以孟长青的能耐,还伤不了柳暮寒,想来是百花教出了手,就算谣传不是百花教散播,那柳暮寒身负寒玉蝉之事百花教又是如何得知?寒玉蝉现在到底在谁的手上?”洛星河冷冷地望着花想容,花想容只觉心中寒意陡起,莫名地恐惧起来。 “我怎知这许多事?我只奉命夺得寒玉蝉,用来号令武林盟主!”花想容还在狡辩。 “哼,武林正道听信谣传,欲借寒玉蝉达到愿望尚可理解,你一邪教,就算得到了寒玉蝉又如何?本盟主是那么容易受制于人的么!”洛星河冷笑,突然朗声道,“押上来!” 只见管家带着几个星云山庄的弟子押着几名女子走进来,人群中又是一片哗然。 柳芯儿呼道,“是百花教的人!” 花想容见状心下骇然,原本留她们在暗处行动,本意是想纵火引起星云庄混乱,趁乱盗取盟主印。不想这么快就被发现,是自己低估了星云山庄的力量。 突然甩手,撒出一把五色花瓣,口中喊道,“五毒迷香,你们一起死吧!”众人听言,纷纷捂鼻,闪避不及,功力不济者,已倒下一片。花想容闪动身形,向押解百花教众女的星云庄丁连发数枚暗器。 却见一道人影闪过,正欲往外逃窜的众女又一个个被点住穴道,定在那里,花想容一咬牙,往门口奔去,却差点撞上那道人影。 洛星河面冷如冰,“当我星云山庄是什么地方?容得你等如此取闹?” 花想容不答,突然转身,纵身向上跃去,欲冲破屋顶夺路而逃。 突然两道身影轻灵跃起,半空中拦住花想容去路,逼得她只好落回原地。 江日曦和柳芯儿望着她嘿嘿直笑。 柳芯儿冷笑,“我大哥岂能死得不明不白,你百花教若与此事没有干系,可出面澄清,否则,少不得先拿你开刀了!” “先将她们都押下去吧,先处理中毒之人要紧!”望着一地的哀号者,洛星河无奈地说道。 只见他吩咐庄丁抬进一个水缸,里面盛满了清水,洛星河拿着碗道,“各位稍安勿躁,过来喝碗解毒水!”闻是解毒水,众人纷纷凑过来,接过碗就喝。 少顷,中毒之人纷纷调息妥当,起身谢过。 管家带领众庄丁将来访者一一送出庄门。 添香阁中,洛星河与江日曦、柳芯儿坐定。 柳芯儿好奇地问,“洛大哥,你怎么会有五毒迷香的解药的?而且……” “而且我发现那五色花瓣并没有毒,否则我等怎会无事?”江日曦道。 “正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柳芯儿抚掌,望着她的曦哥哥笑道。 “呵呵,不错,五色花瓣并没有毒,那不过是花想容的唬兵之计,在众人混乱时,她就可趁着混乱救走手下。”洛星河道。 “那为何却仍有人中毒倒下?”日曦和芯儿不解。 “倒下的人并没有中毒,只是怕死,以为自己中毒,于是思维便钻入了中毒的死角了!而我以清水声称解毒水,不过是以心攻心罢了!”洛星河不以为意地笑笑,
原来不是中毒,而是中了心魔了。江日曦与柳芯儿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