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走至大厅,却见陆清秋正在厅上与人高声谈笑,陆双飞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听陆清秋一声召唤,“飞儿,过来见过你高伯父!” 陆双飞只好整整衣衫,阔步走了进去,躬身见礼,只见一身华服商人模样的高老爷一脸的赞赏,“啧啧,真是虎父无犬子呀!一表人才!一表人才!” “呵呵,哈哈!”陆清秋一脸得意。 “论年纪,双飞贤侄今年二十出头了吧!”那高老爷抚须突然问道。 “嗯,重阳便是他的生日!”陆清秋感叹道,“光阴似箭啊,转眼儿子二十五了!我也老啦!将来都是他们年轻人的……” “可定了亲没?”那高老爷若有所思,问道。 “没呢,他娘去得早,他又一直在外学艺前儿才回家,我还没来得及给他定亲呢!”陆清秋道。 “嗯,如此说来,或者为兄到有机会与贤弟配成亲家了!”那高老爷突然大笑道。 “哦?”陆清秋突然想到,“高兄之次女,明月贤侄女今年也该是待嫁芳龄了!” “正是小女明月,素来眼高,这都二十了还不肯轻易挑拣夫婿,我看非得双飞贤侄这般文武全才的,才能让我那骄女安下心来呀,哈哈!” “哈哈,如此甚好,高兄择日安排与犬儿一见如何?”虽然是好友之女,爱子心切地陆清秋仍然紧慎地要求先看看。 两位老者旁若无人地谈论着陆双飞的婚事,完全不当他有选择的权利,这让陆双飞气炸了心肺,却苦于父亲面前,只有忍着不奈,突然高声道,“爹和高伯父慢聊,我出去走走!” 两位谈兴正高的老者哪注意到他的异常反应,连连挥手道,“去吧去吧!玩得开心点!” 心情不好,做什么都没劲,陆双飞在醉风楼里喝闷酒。 没用多久,桌上便堆了六个五斤装的空酒坛。他惊人的酒量,豪饮的气势,让四周的客人惊炫,齐齐鼓掌称好。 “哇,这位公子好酒量!”只见一位姑娘一身红火火地奔至面前。 “羽曦?你来了……”陆双飞惊喜地抬起头,却发现面前女子除了一身红装外,和羽曦竟无一处相似,陆双飞晃晃头,自嘲地笑道,“原来不是……你怎么会来呢?你当然不会理我了!你……” “我来了!我为什么不会来?你怎知我不会理你?”那红衣少女一脸豪气地大笑,“我生平最喜欢和好酒量的人交朋友!我请你喝酒!” 旁边已经有人在低声议论,“这不是高家二小姐吗?” “是啊,听说她年纪轻轻,却如男子般地豪爽,交游广阔,酒量不浅呢!” …… 闷酒最是醉人,陆双飞已微带醉意,看着眼前兴致勃勃地红衣女子,不耐烦地道,“我没说你!我自己有酒,不用你请!” “你这人怎么这样?!”那高家二小姐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看都不看她一眼的陆双飞,怒目瞪着他。 她生性豪放不羁,在镇上也算小有名气了。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不给她面子的人。尤其是男人! 陆双飞杵着酒坛摇摇晃晃地站起,高声道,“小二!结帐!” 扔下一锭银子,抱着没喝完的那个酒坛,走过高二小姐的身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高二小姐几曾受过这种冷落,眸中似要喷火,突然抢在陆双飞的前面,拦住他,“你哪条道上的?怎么以前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这酒楼是你家的?”陆双飞心里正烦呢,闻言冷冷望着她,冷笑,“就算是你家开的,也只是个酒楼,不是官府!凭什么管我!” “你……”高二小姐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随时都要哭出来般。 陆双飞瞟了一眼,突然愣住了,陡然想起今天早晨的苏羽曦,他终于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女子,突然问道,“女孩子是不是在不高兴的时候都喜欢哭?” “哇!”高二小姐终于哭了起来,眼泪越发像连了线的珠子,“你欺负人!” “我欺负人?”又陷入恍惚中的陆双飞思索着,喃喃地道,“我没有欺负你呀!我只是关心你,我其实是想问问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到树林里去,叫我好等……可是,为什么你要哭呢?为什么不开心也不告诉我?” 正哭得带劲的高二小姐突然止住眼泪,偷眼望着眼前这个有点神经质的男子,暗道他不是大脑有问题吧? 却见陆双飞突然向门外奔去,口中说道,“不行,我一定要问清楚,你为什么不开心!” 这次高二小姐没能拦得住他,怔在那里,望着陆双飞一溜烟儿般消失的黑影发愣。 长风武馆前,两樽石狮威风凛凛,丝毫不亚于扬威镖局门前的威武石狮。 陆双飞在门前徘徊着,想起两家的恩怨,虽然他不知道这纠缠了几十年的恩怨是怎么来的,但据他自小的经验,这长风武馆的大门是不会轻易为他而开的。 想了想,转身向两家的那条小巷奔去,十年了,去看她的路他还记忆犹新。 长风武馆和扬威镖局一样,都是三进跨院。前院是武馆,中庭小跨院便是羽曦和她娘居住的内院。 陆双飞奔至中庭的墙外,左右瞧瞧无人,便纵起身形翻墙而入,小院中静悄悄地,他顺着墙根小心前行,轻如狸猫,这里的一切都还跟十年前差不多,基本格局并没有变。院中角落里那棵大树还是那么笔直粗壮,正好遮挡他的身影。小时候他可爬惯了这棵笔直粗大的树,不是身手好的人,可爬不上去。他得意地撇了撇嘴,如果不是要偷着去看羽曦怕惊动别人,此时他一定笑出声来了。 如今的他当然不需要借助一棵树,不过怀念少时感觉,他双手在树身上连连轻拍,身子便借力直窜而上,他坐在浓密地树枝上,侧身打量着羽曦的房间,他记得,那个时候羽曦是住在左侧的那间房,窗户正好斜对着树上他这边角度的。而右侧是羽曦父母居住的正房,也便是陆双飞此时树枝遮挡的那个方向,借树枝遮掩,正好隐去他的身形。 他放心地向苏羽曦的房间望去,只见小窗半开,羽曦正倚在窗前,手中抱着一副七弦瑶琴,呆呆地望着窗外湛蓝澄澈的天空,她的娘亲在她身边,正轻轻说着什么。陆双飞坐在树上,呆呆地望着羽曦,思忖着,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娘在跟她说什么呢?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只见苏夫人走出房来,关上房门转身走远了。苏羽曦还倚在窗前没有动,陆双飞四下里一打量,便放心地纵身一跳,瞬间便来至窗前。 “羽曦!”陆双飞轻轻唤着,虽然这里的一切都曾是熟悉的,然而此时他竟有种做贼般地紧张。 “你来干什么?”苏羽曦回过神来,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陆双飞惊道。 “……”陆双飞望着苏羽曦脸上未干的泪痕,一时愣住了。 “你快走,我爹要发现了,有你好果子吃!”苏羽曦焦急地说道,她爹的脾气她最清楚了。 “我不走,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陆双飞固执地说道,“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打他!” “哎呀,谁要你多管闲事啊!你快走吧!”苏羽曦急得在房内跺脚,她不想眼前这个傻子遭殃,更不想他累自己挨骂。 “……”陆双飞沉吟了一下,才轻轻道,“陪我去树林里走走好吗?” …… “我想听你弹琴,好不好?”陆双飞靠近小窗,眼中尽是期盼。 “我不能去!”苏羽曦一脸忧伤,“我要在家练功,我答应我爹,一定要将长风武馆的荣誉保住,我也不会再弹琴!” “……原来如此!”陆双飞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你悲伤的原因吗?” “嗯!”苏羽曦低下头去,黯然道,“所以,你走吧!一会我要练功了!” “在树林里也一样可以练功的啊,而且没有家中的束缚,练功也会是一件令人愉快地事啊!”陆双飞突然笑道,“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 “是吗?会吗?”苏羽曦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不信。 “我在山上练功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和大自然在一起,呼吸间全是自由自在的快乐!”陆双飞注视着苏羽曦继续道,“而且,我陪你练,总比一个人在家练死功夫好吧,再好的功夫若没有实战的经验,也是花拳绣腿虚有拳形,而无拳意。” 苏羽曦望着陆双飞,眼睛亮亮地,她发现,眼前这个陆双飞并不是神经质这么简单。他的话突然让她想起很小的时候,有个男孩子常常对着她说着快乐和自由的道理!她还记得,她叫那个男孩做飞哥哥,因为那男孩比她大好多。还记得那时候飞哥哥常说,她出生的那天早晨,他在窗外看到她,小小的脸蛋,眼睛大大的睁着,好可爱,那个时候他就好想抱她一下。而刚来到世上的她,竟然对着他在笑,好像认识的一样。 突然,苏羽曦心里一震,再次将陆双飞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似乎想证实什么似的。 这时陆双飞问她,“去不去啊?”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陆双飞高兴得跳了起来,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轻轻夹了夹她的瑶鼻,笑道,“这才乖嘛,快出来吧,我们翻墙溜出去呀!” 苏羽曦突然眼中落下泪来,哭道,“原来你是飞哥哥!飞哥哥最喜欢夹我鼻子了。” 她一声飞哥哥娇声唤来,直把陆双飞感动得直掉泪,哽声道,“羽曦,你终于认出飞哥哥了!” “我……从来不知道,飞哥哥就是……陆家大少爷,我只知道,飞哥哥每次来找我玩……都是……翻墙进来的!”苏羽曦还在低声哭着。 “好了,我记得小羽曦是最喜欢笑的了,来,笑一个给飞哥哥看看,十年不见了,飞哥哥好想你的!可是你都不认识我啦!”陆双飞伸手替苏羽曦拭去泪痕,逗着她,“是不是嫌飞哥哥老了就不愿理睬了?” “哪有……”苏羽曦羞涩地避了开去,脸上涌起一抹嫣红。 陆双飞心中一动,竟看得呆了。 “哪来的小贼,找死!”突然从侧边一拳捣来,杀气腾腾,神识正迷醉在佳人眼眸中的陆双飞哪里来得及防备,竟被一拳在背上打了个结实,高大的身躯扑向窗前,头部正要贴上苏羽曦脸颊,马上又被一手向后一扯,接着只听一声沉闷地声音响起,他又被一掌反拍在胸前,跌落在院中地上。 这一切来得都太突然,对方出手又快,等陆双飞回过神来,已是挨了一拳一掌,眼见一脚飞来,他咬牙翻身而出,硬是避了开去。 “爹……不要!”苏羽曦已从小窗中跃了出来,奔上前挡在陆双飞身前。 “羽曦!”苏仲平看女儿竟护着这小子,越发生气,他咬牙道,“平日里叫你练功你跑出去玩,好不容易呆在家里你竟然……竟然,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连你一块打!”说着一脚往女儿身上踹去。 羽曦含泪双目一闭,突然身子被身后陆双飞抱住,惊讶地睁开眼,那一脚正踹在陆双飞背上,陆双飞苦笑,“苏大叔,十年不见,您老火气越来越大了!” “谁是你苏大叔,少套近乎,死小子,十年前不让你见羽曦,十年后还是一样不让见!”苏仲平早已认出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就是十年前屡赶不走,总是溜过来找羽曦玩的陆家那儿子。看着他就想起他那可憎的老爹,苏仲平怒道。 “苏大叔,您老也知道,十年前赶不走我,十年后还是一样赶不走我!”陆双飞挣扎着爬起来,扶起苏羽曦,活动了一下挨打的身子,固执地笑道。 “你……你这个小畜生!”苏仲平气急,抡拳又往陆双飞身上揍去。 “哎……您老打就打吧,只别气坏了身子,晚辈受不起!”陆双飞讨好地陪笑道,侧眼惦量了一下那拳的份量,竟将右肩送了上去,又一拳砸实,陆双飞一个趔趄,向旁里后退了几步,方才将桩扎稳。 苏仲平还要再打,苏夫人也奔了过来,扯住苏仲平的衣袖,软语堆笑求道,“老爷消消气,别把孩子们伤到了……” “飞哥哥!”苏羽曦扑了上去,扶着陆双飞,眼泪已经淌了出来,赫然转头望着苏仲平,“爹……不要打啦!” “哼!”苏仲平气得浑身发抖,冷冷看着女儿,叱道,“给我回房去!” “你先回房去,不要顶撞你爹,飞哥哥先走了……”偏头在苏羽曦耳边悄悄说完,身形突然向后急退,一个旋身竟跃上墙头,转眼便不见。 苏仲平望着陆双飞刚才被他打了个扎实,却还能有如此矫健的身段,也不禁点了点头,暗羡那陆老头好福气。一回头却见女儿望着陆双飞离去的背影,痴痴发愣,又不由眉头连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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