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篇]近作几首

孟法师

城南旧事

挽留我。


从汗流浃背、错过宿头
心不在焉、身体日渐
如这落日般倾覆的
慈爱里。
从这张祖母的拉长的脸里
从老年人的冰凉的
环视、瞩托、回忆里
从匆匆走进贮存楠木
越戈和伟人纪念硬币的
吱嘎里
托付我。


一个个事件。突然有光亮从身体里
分出
厚厚的油脂。……那是一个在还没有
因导电而释放的灵魂冷却以前的花火
磨擦的大陆
之外的孩子。
象闪电刺出火花一样的孩子之孩子
在我的生命中
在我的生命中的
上升和下降的五月。
和这有一个最慢的，寂灭七天
（七月的火烧云）。和……


城南。
黯云覆压着洁白的槐花，那里面
扰攘着……
西面的山谷掩入虚弥，是什么
在
井天击无声的磐
自东部以迄西秘
自牛角以迄柳眼。
而城南者的盆地，灵魂
穿戴，也在散步，也在
关怀。在地籁的
昏昼之逶迤。华灯粗笨……


……是多么热。夏之中枢掩在我的雏态
蚯蚓状的皱纹是伯父的云彤
我必须避开某些
将来必后悔的浮念。避开
浮起的石头、森林和肉类的商店
──我不得不避开辣椒。我必须绕着
这天的住地抱歉着，反复地唠叨：
在这件事上无可商榷。
这热。使我丧失了勇气。
使我忘却我刚才究竟在说些什么？
象这个侍者，开始退步，开始
半分暧昧地找寻借口。


但这热。正蜒入我的五官。
黑暗，潮湿，但是
十分明皙，它已被细沙臃满。


那么，我在今天所听到的
剧场上的人
和花白头颅与大眼睛的
听众的说和不。……
那么，滴水的澡堂
哦……那么教堂。……
与你的三十而立的瘦。
和我们并未交谈的一次进餐。
只是走在这日渐羸弱的
土地上的我们的越渐康强
甚至灵魂也越渐康强的
这块不发声的石头──


这群转头笑的空。


08-5-3


深处


多年来高楼独眺，从未下楼也从未登楼。
屋外的光明象是屋内的光明
落在脸上。太阳，岁月，指甲。
屋外的光明是某种殒落物的残渣，既
炎热又冰凉。是这条长期沉默的路途所指向的
一度喧嚣。
面对植物我只有低头和猜测，而使我
猜测的只是关于它的某种想望，过于阴暗
没有风，过于卑湿，象六种耸人的肢体。
无瓦的檐尖落下的雨滴覆入巴黎公社。
它没入莲花。朦胧的谈吐和泼墨的戒律。


一个再也不朦胧的时代。
旷野哦河岸，
旷野哦河岸，我听到了潘神的笛声。
它跳跃着，
有时浮在空中，娇小的雨中蜂鸟。


那笛声早已不闻。吹笛者变回他掩在那里的河岸
变成矮树林的歪脖颈。
他或许在说着语言，或许在打手机，或许他就是那个
躲在语言深处的超忆者。
但是你，小女孩的人，在她自己的国度。
第一幢楼倒塌，变成一堆可私售物
狗在深夜的废墟里慢慢悬浮。
工厂的黑夜也失去了光明。
变成一个有着青色的虚词。而它旁边的
汽车在秘密地变成一只狮子。


──这些，没有经过
阵痛而诞生的岩石，树根，和玩火者
在预言以外迅速扭转了时光。


把燃料自我化的痛苦及时扭转为
使痛苦的我活得越加完善，使那
完善的感到窒息、疯狂、加倍痛苦。
在这场谈话中消失的被淹没的是一个失忆的集体
而不仅仅是一幅画，一个故事，一些
英年早逝的才华。逢凶遭受电殛的特权仅属于少数。
我除掉眼镜，我除不掉这些黑色的白昼。
我剥干荔枝，我看见了黑色中千门次第开
黑色荔枝。
在屋子内静坐，需要的时候便走出门去
如同投降。但我并没有举起双手。


08-5-5



旋转餐厅

但是电梯依旧上升。
并停止摇晃，注视着你从它粘糊糊地走出，从粘糊的液体
（它可以转变成畜类、阴湿的多足虫或别的恶物）
从一具躯体走到灰烬的稳定。
你斜倚着诗墙，从中望到了落景馀晖。
它有前景是山和塔，而你的前方出现了无穷的道路，
每一种都变成最后的、惟一的道路。
回忆那里面一千种起义、主义、蚂蚁。终于使你眩晕。
你把镜子遮蔽，这个镜子大厅
被拉上帘幕。这个金属的巨大机械动力舱。
但这是一个不可步离的领域，
于是你在那里面完全丧失了听觉，基因严重毁损。
但你仍不可借此牺牲穷究破体重升，
突围暴火，或愉悦你自己的快乐。
但是电梯依旧上升。
在主旋律的厌倦里它嵌入了底层的托盘状旋转体。
（哪怕你能彻底摆脱那从未能透视的鸽笼。
它们令人厌憎。）识字卡片上的女孩
在窗内认真的阅读。而怀疑者
操纵着这座从容的城市，霓虹旖旎。


古人云“虚心而实腹”。
古人云“天地不仁”。
古人留下厚重的书本和无限的桑沧。
胡须倒竖满足于现状。
将天空让出的高度收回。
你该回到一只真正的箱子中
（众多诗人留下他们整箱整箱的诗文。
有的更将其带到地下）直到最终成为
最重要的的不在那里也不为他们所知的。
“陷阱、骗局、圈套”
──“全是扯淡！”
你大着步，你看到了这个夜晚。
还有这孤零的往事中的烟囱。
但是你的身体有旧悬挂在某块地方
而你的血液，还在高处和上一次
被抹去时的你蜷缩并动弹。
广大庭院夜色辽阔，哦，看看夜的花朵。
那换回你听觉的奇妙乐章：
那使胸腔发出共鸣的高远的乐音。
哦那能使我莫名醒来的宛转的频率。


08-5-6



夜课

在一个夜晚，我走过桥边
即使是石头的桥、金属的桥
也会生满凌乱的杂草。
瓢金的河流流淌着。
船只照常在那上面驶向远方


我们的废址沉埋在地下，
正是我们的祖先曾经生活过
又在我们诞生之后睡眠的所在。
然后
发丝竖立的少年坐在桌边谈论


我吞咽下豆芽、鸡蛋。
关于这个世界没有新的意见和建议。
然而我喜欢听他们发表意见和建议。
我更需要捕捉到神秘和令人激动的野蛮。


安宁。
我在这平静的城市里感受到了
可悲的陌生
它是从旧里而来，带着
一丝陈腐的气息。


树木从这气息迅速伸展开去，
包住了楼宇，雨水使它们
互相挤挨着。雨水使我们
在梦中遭遇到了对彼此的惩处
和对说教的满足与决裂。
在旧的事物中，我会感受到一种
新鲜的创痛，使我全部地融入在
每一个构思里和每一条转弯处
它们变成随意的惟一的出入口。


而使我感夜的深沉。
鸽子远离它的绿
却绕着红而旋转，隔着
正在排山倒海一般穿透夜晚的玻璃
它们仍在飞翔，甚至思想。
一个歌者在流浪中道出了平凡的真谛。
过往的众生的羞辱。
我是他们中间维持着生存，也是在
某一座遥远的城市中寄宿的逃亡者。


也是在作着次弟的恐惧之梦，我听到
是什么声音贯入了地表的街衢
竟使它更安然地闻听
巨大的噩耗。我们的眼泪必带着疑问。
但你知道，我们的肢体纠结于水晶
樽。它安放于一条重复竖立的河西走廊。


因为死亡总让它角质的外壳
尽情地脱去。隐身者得以
轨道般周游于它的腹内，而
从它那里的每一圈油壁
逐级游上，费尽一秒种的艰苦：


而推推搡搡。
仿佛棕红的仪仗。
又仿佛已平覆的波涛进入的红色线体。


08-5-14

段家哥哥

很好很强大，现代诗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