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的香火

风行天下

二月初七，是家乡一座小庙的庙会。庙名瓦罐，所供奉的，是土地神。土地者，最初印象是在西游记中获得——孙大圣每逢需要探听当地情报，便以铁棒敲地，土地老儿遂自地中钻出，躬着身战战兢兢的回话。及得稍长一些，略略知道“社神者土地之主也”的典故，明白土地神原来是最基层的神明，大约相当于过去的保长，现在的大队支书。当然，他也是功利性极强的行政神，土地神之像，老而须发皆白，左手端一大元宝，右手扶杖，以能招财与守财。所以，若以香火之旺盛而论，在这个地方，无出土地庙之右者。虽然上有道教之尊真武大帝得道的圣山北顶，下有官高土地一级的正厅级行政神城隍，人们乐意去祭祀礼拜的，却还是土地公公。


虽然其名为庙，却与和尚无关——土地是道教的神仙。此庙之来历，据说是一赵氏官员，途经本地时染病难行，幸得当地百姓收留养病，遂以所学岐黄之术救济地方。其故后，百姓感念恩德，拟建庙纪念，赵氏托梦云：不愿扰民一方，以瓦罐覆地为庙即可。故事虽然荒诞不经，大抵也寄托了草民的一番愿望。自记事时起，瓦罐庙仍是一片荒凉，有二道人厕身其间，终日拉架子车四处化缘。他们不求钱财，只要碎砖烂瓦，全凭着信念支持，搭建起了几间破屋，作为土地公公和自己的栖身之地。庙破而神小，然而香烟四时不断。及得后来，有司以乡民有立庙宇之执着，而无建学校之热忱，发文禁之，甚至于摧之毁之。有司白昼而出，村民星夜而建，如此拉锯日久，依然是那破破烂烂的几间房屋。忽然有那么一天，有司改变了想法，认为这只是宗教信仰问题，于是亦参股其间，大兴土木，圈地数亩，围以曲曲绕绕之墙，立巍峨之仿古建筑数座，飞檐画壁，雕梁画栋，更立沉沉之山门——开始对香客收费了。


对于这些，原本没有评论的必要。收费自然是功利的，但是，膜拜者莫非就毫无功利之心么？有人说，我们是一个有迷信而无信仰的民族。愤慨之余，仔细推敲下来，其实也有几分道理在内。以我自己的理解，迷信者是因有所求而信，有信仰者却是为了达到对灵魂的净化；迷信者会许下一个愿望，待到愿望实现了便去还愿；有信仰者则视如此交易为罪恶。二十年前，我也曾去求过土地公公，承诺待金榜题名便如何如何，当然，几个月后便去履行了合约。有一位朋友，资深赌徒，曾许下一个愿望：来年一万个暗杠，再加上一万个自摸。大概他应当去求的是赵公明，而不是土地爷，所以便没有实现，当然，也不必再去还愿了。


相比较而言，中国神还是信守潜规则的，许下一个空头的愿望，便可帮助达到目的。而且，他恪守的是先办事再收钱的原则，虽然不太厚道，也颇有受贿的嫌疑，但是相对于收钱而不办事的人，神可是显得可爱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