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剑飘东半剑西
发表于 2023-7-1 00:17:29
哈拉姆停下来想了想。那东西应该是钨,钨有一种稳定的同位素——钨-186。钨-186原子核内有74个质子和112个中子。有什么东西能把20个中子变成质子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有放射性现象吗?”哈拉姆问道,试图在迷雾中找到一条新的出路。
“我查过,”技术员说,“它们很稳定,绝对稳定。”
“那么它就不可能是钚-186。”
“我一直就是这么跟您说的,博士。”
哈拉姆显得有些绝望,“把那些东西给我。”
哈拉姆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呆呆地看着那个瓶子。
与结果最相近的稳定的钚同位素是钚-240,在它的原子结构中需要146颗中子,以使94颗质子保持局部结构的稳定。
现在又能做什么呢?事情已经发展到超出了哈拉姆的能力范围。他开始后悔当初为何要去做这件事了。毕竟他还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而这件事或者说这个谜团,与他的工作一点鬼关系都没有!
也许是崔西犯了什么愚蠢的错误,或者分光仪失灵了,或者……
见鬼!谁知道呢,干脆把这整件事情统统忘记掉吧!
只可惜哈拉姆不能这么做。因为迟早有一天丹尼森会拦住他,脸上带着令人讨厌的微笑,打听那瓶金属钨怎么样了。那时候哈拉姆该怎么回答呢?绝对不能仅仅说:“肯定不是钨,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丹尼森肯定会问:“哦,那么,它是什么?”如果回答说是钚-186的话,他能想象到会招来多么无情的嘲笑。所以哈拉姆必须查明这到底是什么物体,而且必须由他自己亲自来完成。很显然,哈拉姆无法信任其他任何人。
大约两周以后,他怒气冲冲地走进崔西的实验室。
“嗨,你告诉我的那东西没有放射性!”
“什么东西?”崔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哈拉姆指的是什么。
“就是你所谓的钚-186。”哈拉姆说道。
“噢,它确实是稳定的。”
“跟你的神经一样稳定!如果你硬要说这东西是稳定的,那你还是去当个水管工算了。”
崔西皱了皱眉,“好吧,博士,我再试试看。”
过了一会儿,他说:“奇怪了,它有放射性!虽然很轻微,但确实有。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这样说来,你那些关于钚-186的废话我又能相信多少呢?”
事情发展到现在,哈拉姆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个谜团令他无比愤怒,甚至让他觉得遭受到极大的侮辱。不管原先是谁动了那瓶子,或者说瓶子里的物体,他一定又做过一次手脚,或者说他专门制造出了一种金属来愚弄哈拉姆。
不管是哪种情形,只要有必要,哈拉姆会不惜把整个世界撕成碎片来解决这个问题——当然,前提是他有这种能力。
他是一个异常倔强的人,热情一旦迸发便不容易被扑灭。哈拉姆找到了G·C·坎特罗威奇,一位正处于自己辉煌事业晚期的人。要想获得坎特罗威奇的帮助并不容易,但一旦获得,作用马上便会立即体现出来。
果然,两天以后,他风风火火地来到哈拉姆的办公室,满脸兴奋:“你有没有用手接触过这东西?”
“没怎么接触过。”哈拉姆回答说。
“那就好,最好不要接触。如果你现在还有这东西,最好不要碰它。它正不停地向外辐射正电子。”
“是吗?”
“我所见过的能量最强的正电子……你提供的有关其放射性的数值太低了。”
“太低了?”
“对!有个问题让我很纳闷:不管采用何种测量方法,它的放射性都会比上一次测量增高一点点。”
半剑飘东半剑西
发表于 2023-7-1 00:19:10
第二章平行宇宙
当哈拉姆第一次拿起他那瓶发生了变化的钨时,彼得·拉蒙克才刚满两岁。25岁时彼得·拉蒙克博士毕业,加入了1号电子通道实验室,同时还在大学的物理系任职。
对于这个年轻人来说,这无疑是非常令人满意的成就。与后来建立的众多实验室相比,1号电子通道实验室不算非常突出,但它是它们的鼻祖。
近几十年间,以它为基础发展起来的一系列科学技术,对整个星球至关重要。以前从来没有什么大规模科技进步,能够如此迅速彻底地发挥其作用,为何这些技术就能呢?
因其能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对整个世界而言,它就像圣诞老人的礼物,又像是无所不能的阿拉丁神灯。
拉蒙克之所以选择这项工作,本是想从事最高深的理论研究。但很快他发现,自己迷上了电子通道那了不起的发展历程。从来没有一个真正懂得它的理论原理的人,对它进行过完整的阐述,以便公众能更好地理解其科学原理;也从来没有人能够向大众解释它的复杂性。
当然,哈拉姆博士本人曾经为公众媒体写过一些文章,但那些东西并不能完全表明这一理论的发展历史,前后关联而且符合逻辑地阐释它——而这事正是拉蒙克渴望能够完成的。
他从哈拉姆的文章开始着手,还找了一些公开发表的回忆性文章——可以称之为官方文件——里面描述了哈拉姆所做出的惊动全球的论断,以及他所谓的“伟大发现”(这几个字往往都以黑体重点标出来).经历了一系列失望之后,拉蒙克开始了更加深入的全面研究。
他的脑海里逐渐形成一个问题——哈拉姆伟大的论断究竟是不是出自他本人。论断是在一次会议上提出来的,自从那次会议之后,对电子通道的研究才真正开始。但是很难查到那次会议的详细内容,会议的录音记录更是不可能得到。
最后,拉蒙克开始怀疑,那次会议遗留下来的记录如此模糊不清,这绝不是一个意外。将几个看似无关的情况放在一起分析之后,拉蒙克发现,约翰·F·X·麦克法兰很有可能说过跟哈拉姆的关键性论断非常相似的话——而且提出的时间早于哈拉姆的论断。
他找到了约翰·F·X·麦克法兰。麦克法兰在官方记载中根本没有露过面,他现在正在从事高层大气动力学,尤其是跟太阳风有关的研究。这并不是什么热点研究,但也有额外补贴,又与电子通道效应的研究有一定联系。
麦克法兰显然不像丹尼森那样已经被命运所湮没。
麦克法兰对拉蒙克非常客气,很愿意跟他聊起除那次会议以外的任何话题。至于那次会议,他坚持说自己什么都已经不记得了。
拉蒙克仍不肯死心,他拿出了搜集到的所有证据。
麦克法兰拿出一个烟斗,装上烟丝,拿在手里把玩着。稍后他说: “我选择了忘掉那件事,因为它已经无关宏旨,真的已经无关宏旨了。你想想看,如果我非要把那些情况说出来,有谁会相信?人家只会把我当成一个傻瓜,一个狂妄自大者。”
“这么说,哈拉姆应该为你的退休负责了?”
“我可没这么说,但他的确没对我做过任何好事。不过,无论怎样,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是关系到历史真相的一个大问题。”拉蒙克说。
“历史真相,都是鬼扯!历史的真相就是哈拉姆一直没有放弃。他一直在指使大家进行研究,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没有他的话,那些钨最终会爆炸,造成难以预料的伤亡。
“那样的话,我们就不会再有另外的样本了,可能永远也不会有电子通道了。哈拉姆受到那些赞誉我想是应该的。即使他不值得那样的赞誉,即使他的所作所为都是没有任何意义,我也不会对外说些什么,因为历史本身就没什么意义。”
对这样的说法,拉蒙克显然不会满意,但也只能如此,因为麦克法兰从此闭上了嘴巴。
历史的真相!
一个无可争辩的历史真相就是:放射性使得“哈拉姆的钨”(这种叫法已经成了历史)发生了关键性的变化。其他的一切——它到底是不是钨;它是不是被人做了手脚;它是不是一种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同位素——都是无关紧要的。一切都被淹没在令人惊异的事实之中:在放射性不可能剧烈变化的环境中,它的放射性却在不断增强。
过了一段时间,G·C·坎特罗威奇私下里说:“我们最好把它分散开来。如继续维持这么大一整块的话,它迟早会变成蒸汽或发生大爆炸,或者两者都同时发生。如果那样的话,至少半个城市都会受到污染。”
于是那块东西被碾成了粉末,分散开来。一开始,这些粉末被混以通常的钨,可这些钨后来也开始产生放射性。于是它们又被混以石墨,因为石墨能够阻碍放射性。
在哈拉姆发现瓶子里物质的变化将近两个月之后,G·C·坎特罗威奇在给《原子评论杂志》的编辑的信中宣布了钚-186的存在,信的署名者包括合作者哈拉姆。崔西最初的判断也得到了肯定,但他的名字始终没有被提及。
从那以后,哈拉姆的钨开始众口传扬,而丹尼森也开始注意到了事情的变化,这种变化最终将使他默默无闻、一文不名。
半剑飘东半剑西
发表于 2023-7-1 00:20:39
钚-186的存在本身已经是个坏消息了。雪上加霜的是,它开始时稳定,后来放射性异乎寻常地不断增强。
人们专门召开了一次会议来解决这个问题。会议的主席是坎特罗威奇,这本身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历史记录——这是电子通道发展史上最后一次不是由哈拉姆主持召开的相关大型会议。
坎特罗威奇五个月以后去世了,这意味着唯一一个威望足以压过哈拉姆的人,不在人世了。
这次会议在哈拉姆宣布他的“伟大发现”之前可谓毫无意义。但在拉蒙克重新搜集的非官方版本中,真正的转折点是午餐休息时间。
在那段时间里,官方记录中没有提及的麦克法兰说:“你知道,我们所需要的是一点点幻想。假如……”
这话他是对迪德里克·范·克莱蒙说的,范·克莱蒙在自己的速写本上对这番谈话作了简要记录。拉蒙克发现这一点时,范·克莱蒙已经去世很久了。
尽管拉蒙克充分相信他的记录,但如果没有进一步确证的事实,仅仅靠这个是无法说服他人的。
另外,没有证据表明哈拉姆是否听见了麦克法兰的话。拉蒙克愿意赌一把运气:哈拉姆当时听到了。
但这种一厢情愿同样不能令人信服。
而且,即使拉蒙克能够证实这一点。它所起到的作用仅仅是伤害哈拉姆骄傲的自尊心,却丝毫撼动不了他的地位。而麦克法兰也不可能做到哈拉姆所做的一切。
这些事只有哈拉姆才做得出来,只有哈拉姆才愿意站在公众面前,冒着被嘲笑的风险,正式宣布这样的发现。
单凭“一点幻想”就能被载入史册,麦克法兰连想都没想过。
但话又说回来,麦克法兰当时已经是很有名的核物理学家,他当然害怕损害自己的声望。而哈拉姆呢,当时只不过是个年轻的放射化学家,在核物理学方面他尽可以作为一个外行人畅所欲言,即使说错了也不会付出什么代价。
无论如何,根据官方记载,哈拉姆是这么说的:“先生们,我们的研究仍旧毫无进展。因此在这里我要做一个大胆的推测,不是因为它一定准确无误,而是因为它比我所听到的其他解释都要合理一些。如果说我们所理解的宇宙的自然法则是正确的话,那么摆在我们面前的这种物质——钚-186——就是一种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物质,更不要说它还能在一段时期内保持稳定了。
“但它确实存在,而且在最初一段时间内是稳定存在的,由此可知,这种物质一定存在于某个地方,或某段时间,或自然法则不起作用的某种情况下——至少最初那段时间内是这样的。坦率地说,我认为我们正在研究的这种物质,本身并不源自于我们这个宇宙,而是另一个宇宙——我把它叫做平行宇宙,你们尽可以用你们认为正确的任何名字称呼它。
“这种物质到了我们的宇宙之后——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到这里的——仍然是稳定的,我认为这是因为它自身仍维持着另一个宇宙的自然法则。而它的放射性逐渐增强,则是因为我们宇宙的自然法则在逐渐对它产生作用。我想你们明白我的意思。
“我需要指出的是,在钚-186出现的同时,我们的钨样本——含有包括钨-186在内的同位素——消失了。
“它很可能转移到了平行宇宙中。我们可以根据逻辑做出这样的判断:这样两个宇宙之间物质置换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单方面的物质溢出。在平行宇宙中,钨-186的存在可能和我们这里钚-186的存在,同样异乎寻常。它很可能也是刚开始时稳定,然后逐渐产生放射性。同样,它应该也能够像钚-186在我们这里一样,作为平行宇宙中的能源。”
听众们当时一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因为记录显示,他的发言一直到上面最后一句都没有被打断过。说完这句话后,他停了下来,像是要喘口气,又像是惊奇于自己说这番话的大胆。
这时,听众中有人(记录上不太详细,大概是安托万·杰罗姆·拉宾)问道,哈拉姆博士是否认为,这种置换其实是平行宇宙中的某人,为了获取能源有意实施的。
也正是从这时开始,平行宇宙这个词正式成为标准说法。这是这种独创的表述首次出现在现有官方记录之中。
半剑飘东半剑西
发表于 2023-7-1 00:21:58
片刻停顿之后,哈拉姆博士显然比刚开始时更胆大了。他说:“我认为我们的宇宙可以和平行宇宙进行合作,也就是各自在电子通道的一端进行物质置换,从而利用两个宇宙自然法则的不同获取能源。”
哈拉姆使用了“平行宇宙”这个说法,很自然地将它当成了自己的词汇。而且,他也成了第一个使用“电子通道”一词的人(从此以后,这个词一直用大写形式重点标出)。
从官方的记载来看,哈拉姆的想法似乎立即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但事实上并非如此。的确有些人愿意就此进行讨论,但他们的看法不外乎“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推测”。
而坎特罗威奇则坐在那里一言未发。这一点对哈拉姆来说至关重要。
仅仅依靠自己的推测,哈拉姆不可能完成整个理论和实践研究。他根据需要建立了一个团队,但团队成员没有及时把自己和这个推测联系起来,等他们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为时太晚了。
这时已经成功在即,而公众都认为这只是哈拉姆一个人的成功。他们认为是哈拉姆一个人首先发现了这种物质,是他设想并向外界发布了这个“重大发现”,哈拉姆是当之无愧的“电子通道之父”。
于是,很多实验室都试着放置了一些钨。其中有十分之一发生了置换,于是人们有了更多的钚-186。他们还试验了其他金属,但都以失败告终。而不管钚-186在哪里出现,不管是哪位科学家将它们弄到手的,公众知道的仅仅是:“哈拉姆的钨”又多了一些。
公众的看法是哈拉姆本人形成的,因为他成功地让公众了解到了这一理论的一些皮毛。让他自己吃惊的是(这是后来他自己说的),他发现自己是一个天生的作家,很愿意去做一些科普宣传工作。因此他之所以被人们认可,一方面是成功本身的惯性;另一方面,大家更愿意从哈拉姆那里接受电子通道的有关知识。
在后来发表在《北美星期天电讯周报》上的一篇著名文章中,哈拉姆写道:“我们很难说平行宇宙的自然法则跟我们这里究竟有怎样的区别,但我们比较确信,在我们宇宙中能量最大的核反应在平行空间中会更加强烈,甚至比我们这里要强上一百倍。这就意味着质子更容易克服静电结合在一起,同时,原子核保持稳定所需的中子也更少。
“钚-186在他们的宇宙中是稳定的。但如果到了我们的宇宙中,它原子核内的质子就太多了,或者说中子太少。这样一来核力就不够强,故而不可能保持稳定。
“钚-186到了我们的宇宙以后,它开始辐射正电子,释放能量。每辐射一个正电子,原子核内就有一个质子转化为中子。最终,每个原子核中的20个质子转化为中子,这时钚-186也就变成了稳定的钨-186。
“在这个过程中,每个原子核内少了20个正电子。释放出的这些正电子又会中和掉我们宇宙中的20个电子,进一步释放出能量。这样一来,他们每传送过来一个钚-186原子核,我们的宇宙就会减少20个电子。
“与此同时,由于同样的原因,进入平行宇宙的钨-186也会变成不稳定物质。根据平行宇宙的法则,它原子核内的中子太多,或者说质子太少。于是钨-186的原子核开始向外发射电子,在此过程中不断释放能量。
“每发射一个电子就会有一个中子转化为质子,直到最后变为钚-186。每接收一个钨-186原子核,平行宇宙中的电子就会增加20个。
“这样一来,钚和钨就能够在两个宇宙之间永不停止地循环转化,并不断释放能量。而这个过程的副作用仅仅是每转化一个原子核,我们的宇宙向平行宇宙传送20个电子。这样双方都能够从这个‘跨宇宙电子通道’的工作过程中获取能源。”
没过多久,这篇文章中的想法变成了现实,电子通道也以惊人的速度建立起来了。每一个阶段的成功都使哈拉姆的名望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半剑飘东半剑西
发表于 2023-7-1 00:22:46
第三章年轻气盛
拉蒙克没有理由怀疑这些名望。第一次约见的时候,他对哈拉姆以及由他创造的这段历史几乎怀着一种偶像崇拜的心情(后来他很为这段回忆感到难堪,努力将它从记忆中抹去)。
哈拉姆看起来很和气,让人不禁奇怪:三十年来,他在公众心目中的地位如此崇高,却为什么一点都不张扬。从外表看,他明显有些上年纪了。行动有点呆板,让人不禁觉得他似乎有点胖,而如那张脸再稍微宽一点的话,就会给人一种睿智沉稳的错觉。
在拉蒙克进来之前,哈拉姆已清楚他的简要情况。他说:“你就是彼得·拉蒙克博士吧,他们告诉我你在平行理论方面干得相当不错。我想起你的论文了,是关于平行聚变的,对吧?”
“是的,先生。”
“嗯,那么,说说有没有什么新进展吧。放松点,别那么正式,像和一个外行谈话一样就行。毕竟,在某种程度上,我的确是个门外汉。你知道,我其实是个放射化学家。所以尽量不要谈那些深奥的理论,偶尔需要解释一些概念时当然除外。”
当时,拉蒙克把这些话理解成了一种很坦率的姿态,很高兴地接受了。事实上,哈拉姆的确不像拉蒙克后来回忆时坚持说的那样,用一种让人恶心的恩赐的态度讲话。这是典型的哈拉姆的说话方式,他借此掌握别人所做的工作要点。
这正是拉蒙克后来发现并坚信不疑的:他能够兴致勃勃地谈论自己并不特别了解的东西,让别人更看重自己。
但在当时,年轻的拉蒙克已有点受宠若惊了,马上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发现。
“我不敢说自己已经做了很多,哈拉姆博士。推演平行宇宙的自然法则,也就是平行法则,这的确是一件很棘手的工作。而且几乎没有什么既有理论可遵循。
“我从已知的那一点点开始研究,同时假设没有出现新的未知情况。由于原子核力更强,因此很明显,核子应该更容易发生聚变。”
半剑飘东半剑西
发表于 2023-7-1 00:24:25
“你是指相对核聚变。”哈拉姆说。
“是的,先生。其实也没什么诀窍,只要把细节问题都照顾到就行。这里面牵涉到的数学问题相当精妙,差别只在毫厘之间。但是进行过几次物质的相互转化之后,事情就逐渐明朗起来了。例如,锂的氢化物在温度比目前低四个数量级时可发生毁灭性的核聚变。在我们这里,要想引爆核弹里面锂的氢化物,前提是必须有一定的温度。但在平行宇宙那里,这样一个爆炸装置可能就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在那里,锂的氢化物可能只需要一根火柴就能引爆,不过那样的可能性很小。如果我们把锂的氢化物传送给他们,可以想象,虽然他们可能惯于利用核聚变获取能源,但他们仍然不会贸然去触动它。”
“是的,我知道。”
“他们明白那样做太冒险——就好像在火箭发动机里使用成吨的硝化甘油炸药一样,实际上比那样还要危险,破坏力要大得多。”
“很好。听说你还在开始写作电子通道的历史?”
“现在只是一个概要,先生。等到我的草稿准备好了会送给您过目。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够得到您对此的真实看法。说实在的,如果现在可以的话,我希望马上就能得到您的指导。”
“可以的。那么,你想知道些什么呢?”哈拉姆微笑着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在拉蒙克面前露出的笑脸。
“有效可行的电子通道发展得太快了,哈拉姆教授,一旦电子通道工程……”
“是跨宇宙电子通道工程。”哈拉姆微笑着纠正道。
“是的,我知道。”拉蒙克清了一下嗓子,“我很少使用时下流行的叫法。这个项目启动之后,工程方面的问题很快就解决了,没有浪费一点时间。”
“的确如此。”哈拉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满足感,“大家经常说这归功于我富有想象力的指导,但我不会要求你在书中专门强调这一点。事实上,我们在这个项目上拥有大量的人才,我不会为了突出自己的地位抹煞其他人的作用。”
拉蒙克摇了摇头。哈拉姆这番话跟他想听到的毫不相关,于是他说:“我不是指那个,我指的是那些生活在另一端的人们——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平行人类。其实是他们启动了电子通道工程。我们在钚和钨的传输发生之后才发现他们,而他们早就发现了我们,主动开始进行钚和钨的传输——不像我们,只是在得到他们的提示之后才有所领悟。是他们传送过来的金属……”
哈拉姆的微笑消失了,并且是永久地消失了。
他皱了皱眉,高声说:“可他们那些符号和暗示我们根本没有理解。跟那个没有关系……”
“我们理解了那些几何符号,先生。我对它们进行过研究,他们明显是在指导我们电子通道的几何原理。在我看来……”
哈拉姆生气地把椅子往后一推。他说:“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年轻人。工作是我们做的,而不是他们。”
“是的,可是他们确实……”
“他们确实怎样?!”
拉蒙克反应过来了,面前的哈拉姆早已怒不可遏,但他还是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他怯怯地说:“他们毕竟是比我们更高级的智慧生物——所以工作的确是他们做的。您对此有什么怀疑吗,先生?”
哈拉姆气得满脸通红,站起身来。“我非常怀疑!”
他叫道,“这些神秘主义谬论我已听得足够多了。年轻人!”他朝着拉蒙克探过身去,摇晃着肥大的手指。年轻人已经被彻底惊呆在座位上,一动没动。
他接着说,“如果在你的历史中,我们只是那些平行人类手中的玩偶,那么,你的作品不可能在我们这里发表。只要我在,就绝对不可能。我不会贬低人类和人类的智慧,不会把平行人类当成万能的上帝。”
事情发展到这样,拉蒙克能做的只有离开。来的时候充满美好的愿望,结果却令人难过。拉蒙克很迷茫,也很失望。
起初很难过,但渐渐地,拉蒙克心中燃起了一股怒火。他又从一个新的角度审视了自己的结论,更加坚信自己所持的观点。当他又一次在系部大楼遇见哈拉姆时,哈拉姆皱了皱眉,没有正眼看他,而他也轻蔑地瞪了对方一眼。
这件事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拉蒙克发现,作为平行理论专家,他的科学生涯已经彻底完结。于是他更加坚定地转向了第二条道路——科学历史学家。
半剑飘东半剑西
发表于 2023-7-2 08:37:36
第四章语言大师
米伦·布罗诺夫斯基是一个看起来很随和的人,而他的朋友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他思维敏捷,考虑问题从不会半途而废。无论做什么,他都会坚持找到解决办法,除非经过仔细研究认定不可能做得到的。
以他得以成名的伊特鲁里亚语为例。那种语言只存在到公元一世纪,罗马人的文化侵略使它什么都没有保存下来,几乎消失殆尽了。
为了发音方便,从罗马人的文化灭绝中幸存下来的碑文都是用希腊文书写的,这给研究工作带来了更大的阻碍。伊特鲁里亚语看起来跟周边其他任何语种都没有什么关系,它非常古老,甚至根本不属于印欧语系。
于是米伦·布罗诺夫斯基采取了迂回战术,转而寻找另一种语言。这种语言应该同样跟周边语言似乎没有任何关联,同样非常古老,同样不属于印欧语系,但它必须直到现在仍然充满生机。还有,说这种语言的地区必须离原来伊特鲁里亚人生活的地方不会太远。
巴斯克语怎么样呢?布罗诺夫斯基想。于是他把巴斯克语当作研究的方向。之前也有人这么做过,但最终都放弃了。布罗诺夫斯基则没有放弃。
这的确是一项非常艰难的研究工作。巴斯克语本身就是一种很难懂的语言,况且它能提供的帮助本身很有限。
随着研究的深入,布罗诺夫斯基找到了越来越多的理由来证明他的想法:早先居住在意大利北部的人们和居住在西班牙北部的人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宗教上的联系。他甚至能找到实例,证明早期凯尔特人的一支,曾在西欧广泛使用一种语言,而伊特鲁里亚语和巴斯克语都带有这种语言残留的痕迹。
在之后的两千年里,巴斯克语不断发展变化,逐渐被西班牙语同化。现在,布罗诺夫斯基首先要做的就是弄清巴斯克语在罗马时代的语言结构,然后将它与伊特鲁里亚语联系起来。这是一项相当耗费精力的工作。
所以,当布罗诺夫斯基最终宣布成功的时候,全世界都为之震惊。
伊特鲁里亚语的翻译极其枯燥,而且内容无论如何都说不上重要,主要是关于日常葬礼方面的描述。
但是布罗诺夫斯基的研究成果非常漂亮。
事实证明,对拉蒙克而言,他的这一成就意义非凡。
——起初并非如此。坦白地说,当拉蒙克第一次听说伊特鲁里亚人这个名称的时候,布罗诺夫斯基的翻译研究工作已经差不多进行五年了。但是后来布罗诺夫斯基来到这所大学做一个年度学术报告,拉蒙克以前经常逃避此类学术报告,但这次他参加了。
事实上,他并没有预见到这次报告的重要性,对报告内容也不感兴趣。
参加学术报告会的原因,是他要在罗马语言研究大楼和一个研究生姑娘约会,之所以选择这里,是为了避开他特别讨厌的音乐会。
约会只持续了很短时间就结束了,令拉蒙克很不满意,但正是这件事把他领进了报告会场。
他很欣赏这个学术报告。残缺不全的伊特鲁里亚文明第一次引起了他的注意,而如何对付一门未被破译的语言则令他着迷。年轻的时候他就很喜欢破译密码,后来,他把这个爱好跟其他一些不相关的事情一起抛到了一边,转而研究更为神秘的自然科学,最终结果就是研究平行理论。
布罗诺夫斯基的报告让他想起了年轻时代的那些乐趣,比如说如何将随机出现的符号组合排列起来。目前这个问题的难度,还会给破解者带来巨大荣誉。
从广义上说,布罗诺夫斯基是一个密码学家,他描述了如何挑战未知领域,这些描述令拉蒙克着迷。
如果第二天拉蒙克没有去见哈拉姆,没有将自己永远置于哈拉姆的对立面,这三件事情的巧合——布罗诺夫斯基来到学校、拉蒙克年轻时对密码研究的热情,以及与那位迷人的女士的约会——就会不留痕迹地成为过去。
半剑飘东半剑西
发表于 2023-7-2 08:38:49
和哈拉姆的谈话结束一个小时后,拉蒙克决定去见布罗诺夫斯基。在他看来,自己的这个结论是那么简单明了,可哈拉姆却觉得那么不可接受。
这件事给他带来了哈拉姆的责难,拉蒙克觉得自己一定要反击,而且就在令他受到责难的这个问题上反击——平行人类是比人类更聪明的生物。
尽管之前大家也没什么证据来证明这一观点,但拉蒙克一直非常确信,因为他认为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事实,不需要证明。
现在看来,他必须找到证据。证据已经成了问题的关键。他必须想办法证明这一点,用事实堵住哈拉姆的嘴。
拉蒙克发现,自己已经丢掉了不久之前的那种英雄崇拜。他觉得身心大畅。
布罗诺夫斯基还在学校,拉蒙克跟他联系上了,坚持要求见他。
拉蒙克最终见到他的时候,布罗诺夫斯基的样子似乎很谦恭。
拉蒙克未加思索地接受了他这种谦恭,匆匆作了一番自我介绍之后,他说:“布罗诺夫斯基博士,能在你离开之前找到你真让人高兴。我希望能够说服你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日。”
布罗诺夫斯基说:“这不难做到。他们已经在这所大学里给了我一个职位。”
“那您接受了吗?”
“我正在考虑。可能会吧。”
“您一定要接受。听完我要说的话之后,您就会同意的。布罗诺夫斯基博士,您已经解决了伊特鲁里亚语的难题,接下来准备干什么呢?”
“那不是我唯一的工作,年轻人。”他比拉蒙克年长五岁,“我是个考古学家。除了语言之外,伊特鲁里亚人还有很多文化留存至今,除了伊特鲁里亚文化之外还有其他很多古意大利文化。”
“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您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伊特鲁里亚文更有意思,更具挑战性。”
“的确如此。”
“所以您肯定希望做一些更令人激动、更有挑战性,而且比那些文字重要百万倍的事情。”
“拉蒙克博士,您指的是……”
“现在就有一些文字,它们不属于某个消失了的文化,不属于地球上的什么东西,甚至不属于我们的宇宙。我们把它们称为‘平行符号’。”
“我听说过。我甚至见过那东西。”
“那么,想必您一定希望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我说得对吗,布罗诺夫斯基博士?您是不是也希望能够弄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我完全没有兴趣,拉蒙克博士。因为那个问题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拉蒙克充满疑惑地盯着他:“你是说你能够弄懂那些符号?”
布罗诺夫斯基摇了摇头:“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那些符号根本无法理解,没有人能做到。因为根本不存在任何研究的基础。如果是地球上的语言,即使它已经消亡,我们仍然能找到一种现存的、或者虽然消亡但已经被破译的语言,不管它们之间的联系多么微弱,以此作为研究的参照。
“即使连这点关联都没有的话,那至少地球语言是由人类创造使用的,它反映了地球人的思维方式。这就使研究至少有了着手之处。但那些平行符号却不具备这些条件,所以很显然,根本无法进行研究。不可能解决的问题也就不成其为问题了。”
拉蒙克一直在尽力控制自己,不想打断他的讲话。
但他再也忍不住了:“你说错了,布罗诺夫斯基博士。我不是想就你的专业来教训你,但我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也发现了一些东西,恐怕你还不太了解。
“我们是在和平行人类打交道,对他们我们的确几乎一无所知。我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如何思维,不知道他们生活在怎样的世界里,对这些最基础最根本的东西我们几乎一无所知。就这一点来说,你的想法是对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是‘几乎’一无所知,是吗?”布罗诺夫斯基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干无花果,打开之后开始慢慢吃起来。他请拉蒙克一块儿吃,后者拒绝了。
拉蒙克说:“对。我们至少知道一件至关重要的事:他们是一种比我们更聪明的生物。首先,他们能够做到跨宇宙物质交换,而我们只是被动地配合他们。”
半剑飘东半剑西
发表于 2023-7-2 08:40:49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问道:“你对跨宇宙电子通道有所了解吗?”
“一点点,”布罗诺夫斯基说,“但已经足够理解你的话了,拉蒙克博士,只要你不谈技术细节方面的东西。”
拉蒙克接着说:“其次,是他们给我们传来指示,试图帮助我们建立起我们这端的电子通道。我们虽然还不能理解那些符号,但从中已经得到了足够提示,然后得出基本的图表,接着以此为基础建造通道。
“第三,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能够感知我们的想法。比如说,至少他们知道我们为他们放置了那些钨。他们知道放在哪里,并且能够进行处理。相比之下,我们则什么也做不了。当然还有其他证据,但这些已经足够证明,平行人类是比我们更加聪明的生物了。”
布罗诺夫斯基说:“不过我猜你应该是这里的少数派,你的同事们肯定不接受你的观点。”
“的确是这样。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认为你显然错了。”
“我举出的事实是正确的,那么,根据它们得出的结论怎么会是错的呢?”
“你仅仅证明了平行人类的科技比我们发达。这和他们的智力又有什么关系?听我说……”布罗诺夫斯基站起来,脱下夹克,然后用一种看上去非常舒服的姿势半躺在椅子上,好像身体方面的舒适能够帮助他思考一样。
他接着道,“大约两个半世纪以前,美国海军中校马修·佩里率领一支驱逐舰队来到东京港。日本当时还处于闭关锁国状态,他们发现自己面对的敌人,科技水平远远超过自己。这种情况下,抵抗是一种愚蠢的做法。
“一个拥有百万人口的好战的国家,发现自己面对漂洋过海而来的几艘军舰毫无办法。这证明美国人比日本人智力更高吗,还是证明西方文明选择了一条正确的发展道路?
“答案显然应该是后者,因为半个世纪之后,日本已经成功地学到了西方的科技。又过了半个世纪,虽然在当时的一场大战中遭到过毁灭性打击,但他们仍然发展成为主要的工业国家之一。”
拉蒙克神色黯淡地听着。他说:“我也考虑到了这个,布罗诺夫斯基博士。虽然我对日本并不了解——真希望有时间读一读历史。但这种类比是错误的。现在不仅是科技的差距,而是智力层面上的问题。”
“除了猜想,您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理论的证据吗?”
“ 最起码有他们给我们的指示。他们迫切希望我们建立起我们这端的电子通道,他们不得不指导我们来做。他们本身并不能穿越宇宙;连他们刻有符号的金属片(这应该是一种最有可能在两个宇宙中都保持稳定存在的物质)都渐渐有了很强的放射性,从而不能整块放置——当然,在它产生这种变化之前我们已经作了备份。”
他停下来喘了口气,感到自己有点过于兴奋,过于急切。他提醒自己一定不要过分吹嘘。
布罗诺夫斯基好奇地看着他。“是的,的确是他们给我们的信息。你想从中得出什么推论呢?”
“他们希望我们能够理解。他们不会那么笨:明知我们不可能理解,却还发送过来非常复杂的信息。如果不是依靠他们发送的图表,我们根本不可能取得那些成就。所以,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指望我们理解那些信息的话,只说明了一点:他们认为像我们这种科技能力和他们相近的人类(他们应该能够估计到这个——这一点也证明了我的想法),应该拥有和他们相近的智力,从而很容易理解这些符号中包含的信息。”
“这也许只是由于他们的天真。”布罗诺夫斯基仍然无动于衷。
“难道你觉得他们认为世界上只有一种语言?其他宇宙的智慧生物都使用同一种语言?是这样吗?”
布罗诺夫斯基说:“即使我同意你的观点,你又指望我能做些什么呢?那些平行符号我看过,我相信每一个考古学家和语言学家都看过。我不认为自己能做什么,而且我肯定别人也研究不出什么来。二十多年了,没有任何进展。”
拉蒙克有些激动:“事实上二十年来人们根本就没指望着有什么进展!那些电子通道管理性者根本不想弄明白那些符号!”
“为什么不想?”
“因为一旦与平行人类交流,很可能会证明他们的确比我们聪明,这是那些人不愿意看到的;也会证明在电子通道工程上,人类就像平行人类手中的木偶。那样一来,会大大挫伤他们的自尊心。更主要的是,”
拉蒙克努力控制着,以免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恶毒,“那样的话,哈拉姆就会失去‘电子通道之父’的荣耀。”
“假设他们想取得进展,他们又该怎么做呢?愿望和事实之间的差距,你应该明白的。”
“他们可以与平行人类合作。他们可以向平行宇宙发送信息。人们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做法,但这应该是可行的。在用于置换的金属钨下面附上一块金属,将信息刻在上面。”
半剑飘东半剑西
发表于 2023-7-2 08:42:29
“噢?以目前电子通道运转的情况,他们还会寻找新的钨样本吗?”
“的确不会。但他们会注意到我们放置的钨,而且应该意识到我们是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才放置的。我们甚至可以把信息直接写在金属钨上面。如果他们收到了信息,不管信息本身有没有意义,他们都会结合从我们这里得到的信息,给我们一个回音。
“他们可能会把他们自己的语言和我们的制成一个对照表,或者他们会将他们的文字和我们的混合使用。这样双方就可以实现相互交流。”
“主要的工作则是由他们来做。”布罗诺夫斯基说。
“是的。”
布罗诺夫斯基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不是吗?对我没有什么吸引力。”
拉蒙克看着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怒火。“为什么不呢?你觉得这项工作必将带来的荣誉不足以吸引你?或者不会给你带来荣誉?你到底是个什么人,荣誉鉴赏家吗?你从伊特鲁里亚文中得到了什么荣誉?见鬼去吧!
“全世界搞这个的不过几个人而已。你胜过了其他的五个人,或许是六个。然后呢,得到的是他们的不屑和仇恨。还有什么?你在这里对着几十个听众发表演说,第二天他们就会忘记你是谁。你想得到的就是这个?”
“别激动。”
“好吧,我不激动。我再去找其他人。可能会多花些时间,但正如你所说的,反正大部分工作将由平行人类完成。如果必要的话,我亲自去干。”
“他们指派你负责这个项目吗?”
“没有。那又怎么样?或者,这是你不愿参与的另一个原因。怕引起纪律方面的麻烦?没有什么法规约束你去尝试翻译那些符号,我可以一直把钨放在我的书桌上。我不会把我对钨的研究结果向上报告。单就这一点而言,我确实打破了研究规则。
“但一旦我们成功完成了翻译,还有谁会抱怨?如果我能保证你的安全,答应为你保密,你会和我一起工作吗?你可能会受到名誉上的损失,但也许你更担心自己的安全。唔……”拉蒙克耸了耸肩,“如果我一个人做的话,至少有一个好处:不必操心其他人的安全。”
说罢,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两个人都很生气,但都还能尽力忍住不要发作,保持着僵硬的礼貌。“我想,”拉蒙克说,“你会为我们这次谈话保守秘密的。”
布罗诺夫斯基也站了起来。“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他冷冷地说。随后两人简单地握手告别。
拉蒙克没指望着能再听到布罗诺夫斯基的消息。他开始试着说服自己,亲自动手从事翻译才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两天以后,布罗诺夫斯基来到了拉蒙克的实验室。他有些唐突地说:“我现在准备离开这个城市,不过九月份还会回来。我已经接受了他们的工作邀请。如果你仍有兴趣,我愿意为你所说的翻译工作做点什么。”
当时布罗诺夫斯基大步走了进来,脸上明显流露出因为让步而非敌意所产生的气愤。拉蒙克几乎来不及表达吃惊和感激。
两个人很快成了朋友,拉蒙克也很快了解到了布罗诺夫斯基态度发生转变的原因。在他们俩交谈的后一天,布罗诺夫斯基在教员俱乐部和大学的一些高级官员一起吃午饭,其中当然也包括校长。布罗诺夫斯基当场宣布自己愿意接受大学的职位,并会适时递交正式信函。所有人都对此表示欢迎。
校长说:“能够拥有您——伊塔斯加语的破译者——这样杰出的翻译学家,这是我们大学的荣耀。我们感到很荣幸。”
校长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布罗诺夫斯基的笑容虽然显得有些不自然,但并没有当场消失。古代历史系的系主任后来向他解释说,校长是个典型的明尼苏达人,并不是什么学者。再说伊塔斯加湖是密西西比河的源头,所以校长有这样的口误也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由于拉蒙克刚刚就名誉问题讥讽过他,布罗诺夫斯基为校长的话深感愤愤不平。
听到这件事后,拉蒙克觉得很有意思。他说:“呵呵,我明白了。于是你对自己说,‘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我一定得干出点名堂来,就算那个木头脑瓜也忘不了。’”
“差不多是这样。”布罗诺夫斯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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